即便小皇帝如今对阿暖情真意切,又如何能保证小皇帝不会?因?此日久而生厌倦?
作为百官之首,早朝结束后,顾鸿生并未匆匆离宫,而是?单独去求见小皇帝。
赵琦从前只?觉得顾鸿生此人做事太过圆滑,虽然被推崇为主和?派之首,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也轻易不与?主战派相争——妥妥的朝中老狐狸!
但如今因?着阿暖的缘故,对他倒是?改观不少?,不但不等他跪拜便立即赐座,更是?着宫人奉上?好茶,言语之间也是?颇为赞赏。
倒是?顾鸿生有些不适应他这般态度,匆匆打断赵琦的滔滔不绝,直截了当问道:“今日早朝陛下?说皇后人选已定,还未请问陛下?,不知陛下?心目中的皇后,究竟是?哪家姑娘?”
自古封后都是?大事,绝不能单凭小皇帝喜好,便随意立后。顾鸿生身为丞相,相较他人,对小皇帝更多一份劝诫教导之职。
相较于他的忧心,赵琦倒是?兴致高涨,“想?来顾相有此一问,心中也是?有了一些猜测。”
顾鸿生道:“还请陛下?明示。”
赵琦迎着他面色稍显凝重?的目光,眉眼笑意遮掩不住,“正是?顾相之女,阿暖。”
谁知他话音刚落,顾鸿生便跪倒在地,“阿暖愚钝顽劣,恐难以担起皇后之责,还请陛下?三思而定。”
未曾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赵琦着实愣了愣,而后勉强压下?怒意,又笑了起来,“顾相说的哪里话,朕瞧着阿暖活泼可爱,甚是?喜人,哪里顾相说的那般不堪?”
他不等顾鸿生开口反驳,抢在前头笑着道:“况且皇姐对阿暖也甚是?喜欢。”
顾鸿生心头一惊,以头扣地,刚高呼一声“陛下?”,便听到赵琦不咸不淡说道:“先前朕要立顾相之女顾雪茵为后,顾相与?众朝臣说朕做事武断,行事仓促。朕便收回了那道立后的旨意。”
顾鸿生额头抵着地面,瞧不见赵琦脸上?的神情,但却能从他言语之中体察到几丝凉意。
“如今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已经交由?中书省拟旨。此次,顾相也不能再说朕行事鲁莽了吧?”
赵琦性格执拗,顾鸿生也是?早有领教。他心想?着,既然安国公主也不反对,此事便绝不能像上?次跪请小皇帝收回封后旨意一般,与?他正面冲突。
思及此处,顾鸿生又往地上?磕了个头,沉稳声线,“陛下?立后,乃是?大庆喜事,也是?顾家福气。老臣代替小女叩谢陛下?。”
见他言辞稍有缓和?,赵琦面上?喜色稍显。但一想?起他初听闻时的反对,赵琦隐隐觉出?几分不对劲。但顾鸿生乍一松口,着实让他惊喜万分,故而忽略了心头隐隐的不安,喜上?眉梢,亲手伸手将?顾鸿生自地上?扶起。
“顾相既然也是?这般认为,不如……”
“陛下?!”话还未说完,便被顾鸿生拱手打断。“陛下?能够喜爱阿暖,是?阿暖的福分,臣自然没有二话。但是?……”
他语气微顿一瞬,蓦地让赵琦的心高高悬起。
“此次选秀乃是?大事,陛下?虽然有了皇后的人选,却不能将?此次选秀视作无物。”
他在赵琦想?要张口反驳之时又禀奏道:“况且历来选秀不光是?为陛下?充满后宫,也是?为了即将?入住宫中的各位主子挑选合适的宫女。”
微微抬眼瞧着赵琦,顾鸿生的语调再次恢复成先前那个不紧不慢、天塌下?来都砸不着他的态度,“想?来陛下?也不希望,待到阿暖入宫后,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吧?”
此言直戳赵琦心窝,喜悦浮上?眉梢,赵琦面容带笑,“幸好有顾相及时提点。”
顾鸿生却又道:“况且陛下?又不能只?立一位皇后。”
赵琦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春日阳光和?曦,方镜辞当值回来,又瞧见安国公主怀中抱着只?眼熟的白猫,闭着眼睛躺在院落中的躺椅上?,一脸舒适晒着太阳。
他心底好笑几分,堂堂大庆安国公主,在外凶名能夜防小儿啼哭,在府中却被一只?来历不明的白猫亲近,说来令人颇为惊奇。
他抬脚朝着安国公主走去,只?是?还未走进,躺在安国公主怀中的白猫便睁开了眼睛,瞧了他一眼后,懒懒散散“喵”了一声,便又趴下?睡了。
方镜辞哭笑不得。近来这只?白猫来得太过殷勤,几乎连他都认得了。
安国公主眼睛未睁开,先是?揉了两把白猫柔顺的皮毛,这才缓缓睁开眼,如出?一辙的懒懒散散,“回来了?”
“嗯。”方镜辞应了一声,在她身侧坐下?,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那只?白猫身上?,“殿下?既是?喜欢,何不弄清这猫的来历,好将?它带回来养着?”
“何必非要弄清楚?”安国公主却不甚在意,指尖有意无意在白猫身上?打着圈,这猫来去自由?,无忧无虑,不是?很?好么?”
方镜辞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只?是?不知这是?哪里的猫,景之只?是?担心它身上?太脏,污了殿下?的衣裙。”
“不会?的。”安国公主笑了一声,又揉了把白猫油光水滑的皮毛,“瞧着这猫被养得膘肥体壮,就知晓它绝非无主,并且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白猫在她怀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方镜辞的目光从白猫身上?跳过,轻飘飘落于安国公主身上?,“今日群臣向陛下?进言,要陛下?尽早开始选秀。”
自正月过后,各地秀女便纷纷赶赴长安城,虽然不过月余,却也到了七七八八。况且小皇帝选妃,自然要先从长安城中各位贵胄世家的千金之中开始挑选,而后才会?在进入长安城的秀女中挑选才貌兼得的女子,册立为妃。
安国公主摸着白猫,浅浅而笑,“宫中也要热闹起来了。”
“只?怕北魏那边也要不安生起来了。”自正月过后,北魏便开始调兵谴将?,虽然并未陈兵于边境,但北魏皇帝正值壮年,又颇为好战,不得不防。
安国公主倒是?没有半点诧异,语气依旧淡然轻浅。“北魏狼子野心,觊觎我大庆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细细听着,倒是?能觉察出?两分隐隐的火气。
方镜辞的目光从容又平和?,“倘若陛下?立后诸事顺利,又有新皇后为殿下?美言,想?来殿下?回到西北军中,也是?迟早的事。届时必定再能给北魏一个威慑。”
“只?怕此事没那么容易。”安国公主的神色浅淡,“北魏虎视眈眈,靖南蠢蠢欲动,如今只?怕两方联手,再次挑拨我与?陛下?的关系。”
年前靖南的税赋至今仍然未交,小皇帝虽然接连派遣官员前去调查此事,却始终只?得到靖南一句话——蝗虫过境,颗粒无收。
甚至还大言不惭,肯定朝中播放粮款,以便赈灾。
谁都知晓蝗虫是?假,要银子是?真,但去往靖南的几个官员都未曾拿回有力证据,便只?能将?靖南的折子留下?不发。
“倘若靖南谋反,殿下?是?否会?立马带兵平叛?”方镜辞突然问道。
安国公主抬眸瞧了他一眼,眸中神色有几分古怪。“我身为大庆将?领,如有人敢在大庆境地公然谋反,我自然要第?一个带兵平叛。”
她的言辞理所当然,仿佛从未将?平叛之事看做自己?的分外之事。
方镜辞却眉心微微皱起。
安国公主察觉到他神色有几分不对劲,问道:“怎么?”
方镜辞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目光低垂,细细思量半晌之后才抬眸问道:“倘若景之劝殿下?不要插手靖南之事,殿下?会?如何做?”
安国公主微微扬眉,“是?你不要我插手靖南之事,还是?主和?一派不要我插手?”
“有区别吗?”方镜辞的眼眸仿佛平静无波,可只?有他自己?知晓这平静之下?藏着怎么的暗波汹涌。
“当然有区别。”安国公主眼眨也不眨,“倘若是?你的意思,看在驸马的份上?,我或许会?考虑几分。但倘若是?主和?派的意思……”
说到这里,安国公主眼睛微眯,露出?一点儿沙场之上?的血气来,“我倒不介意再来一次血染金殿。”
方镜辞眉心狠狠一跳。
他素来知晓安国公主宁折不弯的脾性,虽说这几年心态平和?不少?,处事也少?燥少?怒,但只?要涉及到家国战争一事,她便还是?那个不会?委曲求全的安国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有一章,至少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