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松口要先立妃,虽然并不是众臣心想的立后,但能充实后宫,他?们便稍稍满意。更何况,小皇帝提出的人选,乃是顾相千金顾雪茵,不论人品样貌,在长安城中都是无可挑剔,自然更是无人反对。
倒是长安小吏颇为疑惑问道:“不是说,先前陛下想要立那位顾相千金为后,却被众臣反对了么?怎么这会儿又不反对立其为妃了?”
有官场老将故作高深,“封后与立妃,这其中道理天差地别,你这种程度自然是看不清楚。”
顾雪茵也对此颇为不满,望着宫中御赐之物,秀眉微蹙,“我要做的,是大庆皇后。”
阿暖挂着一贯的灿烂笑容,为顾雪茵挑选着陪嫁之物,闻言回?过眸来,“雪茵姐姐可是不想入宫了?”
顾雪茵摇头,“我只是不满,为何是贵妃,而不是皇后?”凭她的样貌气度,家世身份,做大庆的皇后,才该是理所应当。
阿暖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手上的动作没停,无比自然说道:“如?今宫中并无其他妃子,雪茵姐姐你入宫之后,虽然是妃,但上无皇后,你就是宫中最尊贵的人。”
“但那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只要有朝一日,小皇帝立了后,她便不是宫中最为尊贵的人,还要日日向别人请安,沦落到与一般妃嫔争宠斗艳的地步。
这话说完,她又不留痕迹瞧了阿暖一眼。
阿暖又乐呵呵低着头挑选着珠钗首饰,仿佛出嫁的人是她一般。
她心中不由得泛起几丝愧疚,“阿暖……”
阿暖头也不回?,随口应了一声,“什么?”却没听到顾雪茵的声音。
她不禁回?眸瞧了一眼,顾雪茵眼眸微沉,正望着她,如?幽泉的眼眸漆黑如?墨,瞧不清眼底翻涌的情绪究竟是何。
但阿暖与她相处多年,即便她情绪外露几分?,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雪茵姐姐又在担心?我了?”
顾雪茵未曾开口,却轻巧点了点头。
先前她一心?想要入宫,自觉负了沈季文,便不想再愧对季家,继而时时刻刻勤加练习,不敢有分?毫懈怠。
但如?今阿暖既与小皇帝情投意合,自己再这般坚持入宫,是否会毁了阿暖终生幸福?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倒是阿暖笑容如旧,“倘若雪茵姐姐不想入宫,我第一个赞同。”
顾雪茵知晓她未说出口的话,阿暖虽然不希望她入宫,但是倘若这是顾雪茵的心?愿,那么她也会尽全力支持她。
阿暖虽然并非顾家人,但是这些年的相处,顾雪茵早已将她当成至亲妹妹,而阿暖虽然维持着表面上的生疏,但心?里也早已将她看做是至亲。
也因此,阿暖才会由始至终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即便内心?泪如雨下,面上也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她心底难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抓着阿暖的手,郑重问道:“你可想入宫?”
由谁带给季家希望都好,只要你能幸福,哪怕要我就此舍弃“顾雪茵”的名字,我也愿意。
可迎着她无比认真的眼眸,阿暖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入宫。”季家的家训便是季家女儿不得入宫。她虽未曾被季家养大,但身受季家的恩德并不少,并不想就此违背季家家训。
况且,向往自由的她,生性活泼好动,皇宫那种压抑的地方并不适合她,她也从未想过入宫。
她望着顾雪茵的眼眸染上一丝浅淡哀伤,“也不想雪茵姐姐你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多少天真烂漫的姑娘在入了宫后,被磨平的棱角,甚至变得阴狠毒辣,不择手段。
她不想自己变成那副丑陋模样,更不想顾雪茵也变成那副模样。
顾雪茵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可你知道,这些年,为了能够入宫,我已经付出太多。”旁人不知晓,可阿暖时时刻刻陪着她,自然比谁都看得分?明。
顾雪茵美名在外,除了仪态修养,更因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舞姿曼妙,惊艳绝伦。
可她并非生来便是如此。没有十多年如一日的练习,她又怎会享此美名?
更何况,为入宫,她早已抛却常人理德,学尽了勾心斗角、投机取巧。
如?今的她,早已背光而生,倘若不能入宫,她甚至连好好为人的基本都已忘却。
她之所以定下入宫为后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并非为了自己。
季家跌入谷底,需要有人施以援手,顾家树大招风,需要有人作为支撑。
牺牲一个顾雪茵,去换取两家的复起与荣耀,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的一条捷径。
更何况,与阿暖一样,顾雪茵打心?底敬佩征战四海的安国公主,也将她的困境看?在眼里。
她是世家千金,没有拿刀上战场的本事,但是做大庆最为尊贵的女人,在安国公主身陷困顿之时,从旁为她解困,也是她一点渺小的心?愿。
这话她从未说出口,可阿暖与她相伴多年,即便她未曾说出口的话,她也能察觉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