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心有余悸的回了府,早有北静王府长吏等在荣禧堂里,贾政在一旁陪坐,宝玉一回来便被叫了去。
宝玉正欲拜见,长吏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小公子不必多礼。”一边扶起,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贾政笑道:“小公子真是龙驹凤雏,将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贾政推辞道:“小儿一介孩童,哪里值当大人的夸奖。”
长吏笑道:“老大人谦虚了,并不是下官妄言,连我家王爷也是这么夸的。今日在文会正好碰见令郎,一回府便叫下官拿了帖子来,王府中的海棠开的极好,请小公子三日后前去赏花。”说完,便将帖子递与贾政。
贾政连忙道:“小儿能去赴宴,是我贾府的幸事,到时一定去,一定去。”
贾政宝玉一起将长吏送至府外,眼看着轿子走远,不等贾政细问,宝玉便开口,道:“今日原是与秉文兄前去参加文会,凑巧碰见了北静王爷微服出行。”
贾政点点头,道:“既是王爷相邀,你便去吧,不过可要谨言慎行,若是叫我听到你胡言乱语,回来定是一顿打。”
宝玉忙道不敢。一时又有贾母派人叫宝玉吃饭,才算把宝玉解救出来。
第二日,宝玉也无事可干,于是便去黛玉房里,看看她在做什么。
黛玉房里静悄悄的,陈嬷嬷的女儿紫灵正与紫鹃一道翻花绳玩,她妈妈陈妈妈是黛玉的教养妈妈,她老子陈三牛管着黛玉外面的几个庄子,俨然是黛玉身边的得力人家,这可比在贾府里争来争去的强多了。紫鹃见宝玉来了,笑着打起来帘子,往里努努嘴。
等宝玉进去了,紫灵拉着紫鹃,小声问道:“好姐姐,姑娘刚才还说要午睡,不许人打扰,你怎么就让她进去了。”
紫鹃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别人不许进,但宝二爷是可以进去的。出了事由我担着呢。走,咱们去别处逛逛去。”说完拉着紫灵便走了。
黛玉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恍惚间就瞧着帐下有个人影,仔细一瞧,原来是宝玉。黛玉道:“你这会子来做什么?你先去别处逛逛,昨儿陪她们闹了一夜,让我先睡一会子。”
宝玉笑道:“你睡你的便是。”
黛玉侧着身看着他道:“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快去找宝姐姐玩一会吧。”
宝玉道:“找她们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也歪着?”
黛玉支起身,探出头,道:“既如此,你去外面那竹塌子上歪着便是。”
宝玉皱着眉头,道:“那儿没有枕头,再说了那是哪个脏婆子睡过的,我不要他,”
黛玉点了点宝玉额头,道:“你呀,真真是我命中的天魔星。”说完,起身把自己百蝶惜花翠绿丝缎栗玉芯软枕递给他,又拿出一个同色的玫瑰香枕自己枕着。
宝玉知道这栗玉软枕是林如海费了好大功夫找来,就是为了让黛玉睡得更好些,便是贾府也找不出一块来,连忙道:“妹妹睡眠不好,还是枕这个吧。”
黛玉满不在乎道:“你就快点躺着吧。”一语未了,黛玉已经躺下了,翻过身去不瞧他。
宝玉乐得倒在床上,许是命中犯贱,非要黛玉同他计较,他才觉得踏实。宝玉看着头顶的天青色帐子,闻着熟悉的香味,可能是因为栗玉的缘故,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黛玉听身后半响都没什么动静,转过身来一瞧,就看见宝玉熟睡的样子,想起宝玉在林如海高渊面前一本正经,谁能想到他私下是这样,掩着嘴便想笑,但又担心吵到宝玉,心下忍住,只道等宝玉醒来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这样想着,黛玉又仔细打量起宝玉来,发如泼墨,鬓如刀裁,这张脸她看了无数遍,始终忘不了初见时那莫名的熟悉感,有时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其他比自己好的女孩就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想头,宝玉会不会对待她们也像对待自己一样,每每想到这里,黛玉总忍不住想刺他两句,就这样想着想着黛玉也睡着了。
宝钗进来时,便看到这幅场景,大红酸木架子床里,红绡帐下,少年少女正在午睡,男的俊美,女的灵婉,房里散着某种不知名的香味,和谐美好得让人不想打扰,宝钗却觉得刺眼的很。宝钗正想退出去,不想却惊动了宝玉。
宝玉原就不是特别想睡,故而睡得较浅,见来者正是宝钗,转头看看黛玉睡得正香。宝玉指了指外面,见宝钗点头会意,拿起一床被子轻轻给黛玉盖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小声道:“宝姐姐这会子怎么来了?”
宝钗笑道:“我才从姨妈那儿过来,想找你们说说话,去你屋里找不到人,就知道定在林妹妹这儿,瞧我看见了什么。”
宝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原是想找林妹妹说会话,谁知就睡过去了。”
宝钗笑道:“我听姨妈说,你这几年跟着师傅上学,很是幸苦,睡会觉也是好的。平日不要过于劳累了,好好保养身子,才是要紧。”
宝玉笑道:“姐姐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这时,黛玉也醒了,听见门外有声响,道:“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