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紫灵拉到一边吃茶,宝玉端着茶碗不住的往黛玉那边望。黛玉从镜子里看到了,睁着大眼睛朝他眨巴眨巴。
宝玉指了指黛玉,又指指嘴,黛玉知道他想说胭脂,抿起嘴朝镜子里的宝玉哼了一下。
宝玉笑了,用茶盖压着茶沫正要喝,袭人这时候进来了。她还记得宝玉的警告,朝黛玉问了声好,对宝玉道:“二爷,外头冯大爷请去吃酒。”
宝玉这时候心情极好,也没多想,与黛玉道别之后就先出去了。
宝玉先去外面书房换了身衣裳,命人备马,只带着茗烟,锄药几个小厮去了。一径到了冯紫英门口,早有门人进去报与冯紫英,出来迎接进去。
只见薛蟠早就等在那里,还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公子哥,又有些唱曲的小厮,锦香园里的云儿,宝玉也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蒋玉函。
大家一处吃酒,冯紫英端起酒杯,对宝玉笑道:“那会儿你中举,偏我去了铁网山打围。前儿众人摆酒,我脸上有伤,又没去。今儿吃完这杯酒,全当祝贺了。”
宝玉也拿起酒杯道:“原不值当些什么,你们都来贺,倒是折了我的寿了。”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冯紫英笑道:“这几日我父亲在家,知道你得了功名。看我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天天叫我找你玩,说好歹沾沾你的书生气。”
冯紫英先命唱曲的小厮过来让酒,然后命云儿也来敬。
薛蟠三杯酒下肚,见众人都去围着宝玉,一时失了意,借着酒劲跟云儿拉拉扯扯。
宝玉见他实在失态,面上有些过不去,出头道:“滥饮无趣,不如行个令才好。”
刚开始还好,说的也都雅俗共赏,到了薛蟠那里不料更加丢脸,丑态毕现。总算把这张揭过去,轮到蒋玉函,顺道扯出袭人来。
薛蟠一把拿住,笑话了几句,众人忙问袭人是谁,薛蟠不说话,只拿眼揶揄宝玉。
宝玉也不理他,转着酒杯。
冯紫英瞧见宝玉的神情,猜着宝玉有些恼了,连忙叉开话题,又罚了薛蟠几杯酒。
蒋玉函又向宝玉陪了一杯酒。
过了一会,宝玉便借故出来透透气,蒋玉函也随了出来,二人站在廊檐下,蒋玉函又赔了一遍不是。
宝玉摇摇手,道:“没什么,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你如今还在唱戏?”
蒋玉函笑道:“如今也唱出些名头,这两年攒了点钱,在城西外头买了几间屋,置了几响地,唤作紫檀堡。二爷有空就去坐坐。”
宝玉笑道:“有时间再说吧。”
蒋玉函笑道:“当初就是听了二爷的话,才有今日这般。正想致谢,今儿倒巧,我正得了一件奇物,才系上,还是簇新的。”说着,撩衣将系中衣的一条大红巾子解了下来,道:“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供之物,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儿北静王才给的,若是别人,我定是舍不得。只求二爷别嫌弃。”
宝玉推了回去,道:“当初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过会儿就忘了。你方才敬了这么多杯,我心领了。这汗巾子你就自己留着吧。”
蒋玉函不肯,宝玉又道:“这是北静王送你的,你再送了我,这又算什么?便是王爷不说什么,在外人眼里到底不像话。再者,我家里也管的严,到时又是一场风波。”
宝玉说完,就回到酒席上,好容易回家来,不想又下起雨。
宝玉觉着屋里烦闷,便把窗户打开透气,拿了本《楚辞》坐在靠窗的玫瑰椅上,胡乱翻着。
正看着,就瞧见宝钗进来了,笑道:“可是跟哥哥去外面吃酒了,才回来?”
宝玉放下书,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宝钗笑道:“妈妈知道哥哥跟你一块去吃酒,半天没回来,叫我过来问问。倒是叨扰你用功了。”
宝玉命袭人倒茶,笑道:“不过是随意翻翻罢了,倒是大哥哥,我还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席面一散我就回来了。”
宝钗接过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宝玉心里记挂着黛玉,扶窗看着院子里的几只水鸭在池子里凫水,赏着雨景。
宝钗看着宝玉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宝玉往外面张望道:“我好像听到林妹妹的声音。”
袭人笑道:“他心里再没别的,只有几个妹妹。这会子还下着雨呢,虽说不大,淋了到底要得场病,林姑娘怎么会来?”
宝钗也道:“我来时也没见着她,若这会来了,那守门的丫头怎么会没开门呢?”
宝玉也没理她们,朝着院门口冲了进去。晴雯还在院里,瞧见了喊道:“怎么不打把伞?”
宝玉径直打开院门,远远的就瞧见黛玉坐在花阴下石头上。宝玉急了,这还下着雨呢,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也顾不得什么,跑到黛玉跟前拿着衣袖挡在她头顶,道:“你这会子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丫头们说一声,还下着雨呢。回头吃药,可别闲药苦。”
黛玉不理他,只拿帕子掩着面。幸好这处枝叶繁茂,并没有雨,宝玉坐到黛玉身旁,拿下帕子,黛玉的眼睛都肿了。
宝玉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替她拭泪道:“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坐着?倒在这里哭什么。”
黛玉听了这话,触动心事,一把挥开宝玉的手,道:“你这会子也不用说这话哄我,一时好一时恼的,把话说清楚,从此大家撩开手,各自安生过日子。”
宝玉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便是我有哪处说的不对,指出来就是。难道妹妹还在怪我说错话?”
黛玉捏着帕子,哭道:“刚刚我去,你为什么叫人不许开门?”
宝玉急道:“这可就冤死我了,何曾说过这些话。”
这时宝钗袭人等也拿了雨伞斗笠出来了,听见这话也都面面相觑。
袭人道:“定是那守门的小丫头懒得开门,才拿这话来搪塞,好姑娘,都是我没管教好她们,姑娘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