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高渊入仕之后,虽只当了个挂名的翰林院学士的虚职,但圣上还是以国士之礼相待。一个月去不了部里几次,偏偏还有人常常过去套近乎,作拉拢之意。
四皇子徒允克本就奉皇命在翰林院读书,借着这点便利,时不时去问高渊几个书上的问题,碰了几次灰后,还是锲而不舍,追到家里,这不,一来二去就与宝玉相熟了。
宝玉见过允克几次,但上一次的谈话本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人家好歹也是个皇子,不是自己这个小举人能够得罪的。
起先宝玉也是在心里防备着,但时间长了,徒允克也渐渐变得无赖起来,明明已经都快二十的人,媳妇都娶了,反倒是宝玉这个才十四岁的人稳重些。
打发走徒允克,宝玉一脸疲倦地半倚在炕上的靠枕上,这时无痕走了进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竹筒,道:“爷,南边来了消息。”
宝玉接过来,展开仔细看了看,越看眉间的皱纹越深,沉声道:“情况属实吗,其他人的消息怎么说的?”
无痕道:“是真的,自从甄家出任盐政之后,漕帮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最近两月,与官府发生了几次冲突,都被压下来了。码头上还有其他帮派一直在背后虎视眈眈,也盯着这块肥肉。”
宝玉看着桌上的信,揉了揉眼睛,道:“江湖上的事情怎么说的清楚,我这时候不方便出面,若是搬出荣国府、宫里娘娘的名号,虽然能震喝住一些宵小之辈,但也不会管用太久。你吩咐下去,这次货物再让给漕帮三分利,另外背地里也帮着刘帮主些。难得林姑父仙逝那么久,他还记得当年的那份恩情,记得报恩,这人仗义,值得深交。”
无痕应了下来,他本就是林家的人,是林忠一手调~教出来的,在林如海手下也做过几天的事,心里自然向着林家。后来到了宝玉手下,一方面是帮他做事,另一方面也方便考教宝玉,这也是林如海给黛玉留下的最大的仪仗。
宝钗正带着香菱各处拜访,到了怡红院没多久,就见宝玉回来了。
宝玉忙问好道:“宝姐姐好。”
宝钗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带着香菱来拜一拜街坊邻里,从此她就在这园子里常住了。”
宝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走到穿衣镜后头,叫人服侍着脱了外裳,换了身常服。
宝玉出来笑道:“我知道你们还要去别处,就不留了,这会儿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只怕姐妹们都在那里,不如一起去吧。”
宝钗摇摇头道:“她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我不过是叫她进来给我做个伴,何必惊扰上下,让香菱去各处问候一声就是了。”
宝玉心下略略想了想,倒也明白了,香菱虽然长得标志,但好歹也是薛蟠摆了席、过了明路的妾室。园子里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姐,到底不好,贾母定是不愿的。
但香菱身世也是可怜,在大观园这两年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了,宝玉也不忍,只看破不说破。
香菱自去往各处拜会,也许是血脉里流淌着文士的血,她进大观园后,满心就想着学诗。
贾母正与探春、惜春、黛玉摸牌骨,黛玉见他俩一道来了,心里有些吃味。宝玉向贾母问了安,就坐在黛玉身边凑热闹。
偏巧黛玉一不留神打错了牌,被探春糊了,没好气的道:“你从哪儿来?”
宝玉道:“才从先生家里来。”
黛玉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探春摆好牌,笑道:“二哥哥,今儿林姐姐可是输大发了,你快别说话,仔细她又恼了。”
宝玉拉了拉黛玉衣袖,笑问道:“输了多少?让我来帮忙,保准儿都给赢回来。”
黛玉道:“阿弥陀佛,你来帮忙,这一匣子的钱都不够输的。”
贾母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师傅留了功课没有?”
宝玉看着黛玉打了一张,得意道:“今儿师傅才从院里回来,没心思布置功课,就放了我一马。”
宝钗本在贾母身边看牌,听了这话并没有劝什么,只笑着不说话。
黛玉想了想,笑道:“定是前儿彻二哥哥写了平安信回来,父亲心里高兴,才这么着的。”
贾母放下手里的牌,道:“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了。如今天儿越来越冷了,你每日出去上学,跟着的小厮可要谨慎些,别摔着碰着了。也别跟上次似的,身边只两个人,出了事也没人回来报信。”
宝玉忙道:“师傅说了,再往后头越来越冷,叫我在家研习,每五日去一次,下旬就放假了。”
贾母点点头,道:“这样就很好。姑娘也是一样的,日后吃饭就不用来我这里了,在自己屋里吃吧。每日来来去去的,病了就不好了。”
众人忙应了下来。
贾母打了一张牌,正中黛玉下怀。贾母输了钱,不由懊悔道:“都是为了宝玉,不留神就输了。”
凤姐这时进了来,笑道:“呦,老祖宗又赢钱了?我可来得巧,正好赶上放赏。”
贾母笑道:“你来晚了,那些钱都被你几个妹妹赢去了。”
凤姐走到贾母跟前,笑道:“这就是了,到底是老太太教导的,把老太太的精明劲儿全学去了。”
贾母笑指着凤姐道:“你瞧瞧凤哥儿这张嘴,什么话到她嘴里都变成有理了。”
众人都笑了,凤姐又奉承了几句,一时牌桌散了,倒没什么大输赢,在贾母这里吃了饭,也就散了。
宝玉得知迎春病了,便往潇湘馆去,想邀黛玉一起去看望一番。才到了潇湘馆,就见香菱喜滋滋地抱着一本书去了。
宝玉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香菱腼腆的笑了笑,道:“往蘅芜苑去,我才拜了林姑娘为师,她给了这本诗集,正要回去看呢。”
宝玉忙道:“那你快去吧,不打扰你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