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见过许多真的。
可这种经验之谈不能直接告诉许一世。
“总之,你信我,挑别的东西吧。”应三为了打消许一世的念头,只好用上了十分郑重的语气。
但大小姐觉得自己要是再相信,那她就是脑子有点疾病。
“这里可是翠宝阁……”
话还没完,这边两人的动静招来了翠宝阁的伙计,“两位姑娘好,看上了什么……”
应三转过身来,一把折扇刷地在胸前打开,“咳,说什么呢?”
伙计眨了眨眼,反应够快,“哎呦,小的眼拙,没看出是位俊公子,您别见怪,公子看上什么了?我们翠宝阁的东西您放心买,东西不敢说是一顶一的好,可绝对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不如您说说想要什么,小的帮您看看……”
“别,不必了。”应三拿着折扇在胸前扇了扇,有些心虚。
这几天因为月事,胸部有些胀痛,她便把裹胸缠得松了些,不想今日出门,差点被看出破绽来。
应三快速扫了大小姐一眼,咳了两声,“你确实眼拙,竟将本公子看成女子,这也罢了,道声错便是,可要是眼拙把假东西当真的卖了,那可就是欺诈,该当何罪!”
应三拿出在公堂上审案的气势,伙计腿着实软了一下,连忙道:“公子可不敢乱说话,哪里有假东西?”
应三便把红珊瑚佛像推给他看。
“这……”说白了,他就是个伙计,哪知道真假。
但他是翠宝阁的伙计,“公子,话可不能乱说,看你衣着不凡,悬玉带扇的,想来也应该知道,咱们翠宝阁背靠的是哪一家,您这样无凭无据诬陷我们家东西是假的,难道是来找茬的?嘶——不会是新开的那家博古斋的人摸过来砸场子的吧?”
这伙计一番手舞足蹈,面部表情十足,充分调动了情绪,再加上看似合理的猜测,围观者已经信了七八分。
大家既然进来翠宝阁买东西,自然是了解过这家的名声,翠宝阁的信誉一直不错,如今有一个脸生的人进来就说东西是假的,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自然遭到大家的怀疑,和恶意揣测。
“他怎么知道那红珊瑚是假的?难不成开了天眼?”
“找事也不想个聪明的法子,真笨。”
“看他小白脸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应三的预料,此时她表明身份倒是可以解决问题,但就怕被说是仗势欺人,还是要想办法证明佛像的真假才好。
正在应三在脑中搜索鉴别红珊瑚的方法时,四周越来越大的指点声突然静了下来。
应三抬头,便见许一世站在了她前面,手边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短剑,手腕翻转,短剑出鞘,在她掌间舞出几道漂亮的剑花。
其他人哪见过这等剑技,都知道她不好惹,纷纷闭嘴,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几步。
许一世将剑收好,回身对应三道:“算了,我们走吧。”
应三见她抿着唇,明显不悦,就是不知道她气的是什么。
就这么和大小姐走掉感觉也不错,但应三犹豫了一瞬,想着还是应该说出刚想出来的鉴定办法。
慢了这一瞬,便听到旁边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传来声音,“二位且稍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上望去,只见楼梯上下来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身形挺拔俊朗,眉目间清雅俊秀,一举一动颇具风流。
“是殷公子!”
“是殷家的大才子,有他在,这真假可就有论断了。”
“请殷公子掌眼!”
说话间,殷公子已从楼上走下,向伙计点了点头,在他恭敬的神情中接过红珊瑚佛像。
大堂内有不少人,原本有些嘈杂的人声渐渐沉静下来。
只见殷公子把佛像盘了一会,便道:“是假的。”
众人骚动。
他解释道:“此红珊瑚红则红矣,然色不正,似为染料,而听其音不脆,沉闷滞缓,触之有涩感,润爽不足。不过,它最大的破绽是,如此大的一株珊瑚,若为真品,须经几百甚至上千年方可形成,再辅以精湛的雕工,其价值不知几何。”
殷公子解释完原因,转向频频点头赞叹的围观者,声音温和道:“这等珍品,莫说是在我们云中县,便是在繁盛的京都珍宝店,也不常见。掌柜的这次看走了眼,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普通人可是难得一见。”
“哦——”众人做恍然大悟状。
“是啊是啊。”一直跟在殷公子后面的胖掌柜,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出来圆场道,“这次是我走眼了,差点坏了翠宝阁的声誉。这样,凡今日在翠宝阁内买下东西的客人,本人做主,送上一份小件的黄杨木雕,先买先得!”
趁掌柜的在招揽生意,殷公子向应三这边走过来,应三正在开口,许一世先招手唤了一声:“竹哥哥!”
竹哥哥?
应三停在原地,见到那位殷公子笑着看向许一世,嗓音更加温润了,“小世儿,你怎么在这里?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看看旧友?”
应三看着笑嘻嘻地打招呼的许一世,震撼更甚。
小、小世儿……
应三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看向许一世。
殷公子注意到了一旁的应三,“想必这就是……”
应三笑着点了点头。
他惶然行礼,“晚生殷竹,拜见大人。晚生近日为书案所累,未及于大人府上拜会,还请见谅。”
是非常标准有礼的公子哥呢,应三依旧是笑。
殷竹俯身想了想,又道:“不知竟是应大人在此,晚生方才卖弄了一番,实在汗颜,请大人莫怪。”
“怎会?未曾谢过殷公子解围。”应三回礼。
“实不敢当。”
两人如君子相交,客气有礼,身为女子的许一世看不下去了,打断道:“竹哥哥,你今天怎么在这里?书院不用授课么?”
殷家和许家同为世家大族,平日交际良好,和许家从商积累家业不同,殷家在云中县的底蕴颇丰,其中云中县最大的书院和几所学堂都是殷家所有,殷竹早考取了功名,准备下一次科举,也在书院任夫子。
殷竹指了指身后的胖掌柜,冲她偏头,“和你一样的目的。”
“哦,那我们是无功而返了,”许一世对红珊瑚佛像抬了下巴,“你那边怎么样?”
殷竹也摇头,“不过……”
许一世正等着他说下去,却见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应三。
“你看他干什么?”许一世问。
“殷公子有话直说便是。”应三回应。
“是这样,刚和掌柜的聊过,他说这几天临水寺的空悟大师云游归来,许多人上门拜访,我想……我们若是能为许伯父求一尊开光佛像,不是挺好的?”
许一世眼睛亮了,即刻便要行动,“这个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着,便要出门去,殷竹却没动,尴尬地看了看应三。
许一世愣了一会,想起自己应三妻子,县令夫人的身份来。
三人行似乎不太好?
“挺好的挺好的,你们去吧。我就算了,县衙里少不了人。”应三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
那许一世便没有什么顾忌了,“行,反正求佛应该不用花钱,而且我求来的也算是你的,走了。”
殷竹向应三点头告辞,然后随许一世离开。
待他们二人急匆匆走后,应三向掌柜的打了声招呼,这才踱出走翠宝阁,人来人往的街道依旧热闹,她向周围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