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焦?”
沈文宣疑惑道,从床上坐起身,他还有些迷糊,撩开额前的碎发透过床幔看向桌边站着的人。
“口渴了?吗?”他问道,声音还带着些许笑意,从床上下?来抓住阿焦的手转过身,脸上的笑顷刻没有了?,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焦诗寒用帕子捂着自己的鼻子,鼻血还在流,白色帕子当中晕着不规则的红,触目惊心。
“仰着头,用嘴呼吸。”沈文宣道,声音有些漂浮,接手他手里的帕子捏住他的鼻翼两侧往鼻中挤压:“绿袖!去叫赵大夫过来!”
绿袖在沈文宣发出声响的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急忙穿上外衣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下?一刻,寒轩院灯火通明,奴仆都收拾好自己,赶忙过来伺候。
“我可能有些上火。”焦诗寒道,被捏住了鼻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嗡嗡的,眼睛瞟着沈文宣的神色,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但?下?一秒又缩了回来,像只被惊吓到的仓鼠,很想、很想把自己团起来。
“没事。”沈文宣道,抱着他慢慢坐到椅子上,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
焦诗寒头靠着他的肩膀由里而外地感觉不对劲儿,有种难以言喻的抗拒感,想立刻从他怀里逃开,离他远远的。
后劲还在发烫,恐慌逐渐从心底漫上来,焦诗寒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在手背和?指缝间划出道道红痕。
等赵大夫来的时候,阿焦的鼻血已经止住了?,沈文宣打湿了新的帕子擦干净阿焦鼻下?已经变干的血迹。
“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来敲房门吓了?我一跳,”赵大夫气喘吁吁地说道,跑过来跑得有些急,连衣服都是一边跑一边穿的,“好歹是敲房门的时候先吓了?我一回,若是直接告诉我你流鼻血了?,我非得撅过去不可。”
焦诗寒勉强笑了?声,脸颊和?嘴唇白得看不见?人色,坐直上身想从沈文宣怀里出来,本能地觉得离他远些会好受些,但?沈文宣现在心里慌得很,抱着他没有松手,呼吸不小心喷在后颈上,焦诗寒忍不住一抖,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赵大夫捏住阿焦的脉凝神诊治,焦诗寒弓着背脚趾卷在一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脉象有些乱,”赵大夫皱眉道,“阿焦你别紧张。”
焦诗寒咽下一口口水,喉结微微一动,能看见?脖颈白皙的皮下青色的血管,眉头紧皱着深吸几口气缓和?自己,他喘不过气。
沈文宣手有些抖地拍着他的背:“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慢慢引导他呼吸。
焦诗寒头抵在他心口上,耳朵很明显地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明明声音很镇定,但?这里却比他跳得还快,熟不知紧张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焦诗寒忍不住笑了?一声,手指拧紧了?他的衣襟,不知几个呼吸之后,身体内的喧嚣稍稍消减了些。
温乐宁府从半夜开始一直闹腾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清晨才安静下?来,小厮和丫鬟在屋内院外走动全都谨小慎微地低着头,完全不敢弄出声响。
沈文宣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已经睡熟的阿焦,手指一直停在他的脸侧和?脖颈间抚摸着,动作很轻,但?脸色说不上多好,像火山爆发前的沉静,若再被针扎一下?,他能自己把自己给烧了:
“他身体到底如何?”
赵大夫从古籍中抬起头,犹豫了?一会儿,拧着眉说道:“不知。”
“不过我在查古人留下?的医术典籍,前几天我去拜访渝州德高望重的几位医者,也从他们那里得了?几本失传已久的医书,等我再?仔细看一看,或许就能发现什么,你别着急,治病的事急不得。”
他如何能不着急?!如何能?!
沈文宣眼睛发红地盯着他,咬牙强憋着一口气,火从心口流窜至四肢百骸,烧得人浑身无力的心焦,但?又不得不用冰冷的外壳封着,丝毫缝隙都留不得。
赵大夫惭愧,闭眼合上书籍叹了一口气,起身出去了?,留给他一些时间让他静一静。
王沐泽耳朵紧贴在门缝处听着里边的动静,赵大夫突然打开门出来,他没了支撑,猛得往前窜了?两步,幸好被后面跟着的赵二拽住腰带才?没摔个狗吃屎,不过动静还是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赵大夫手里的古籍一卷敲了他一脑袋,眼睛瞪着他,这个时候了?,还闹什么闹呢?
王沐泽歉意地笑笑,等赵大夫走了?,反手就打了?赵二一巴掌,你早点拉住我不就没这事了?吗?
怪我啊?
赵二一边嫌弃一边揉了揉他被打的地方。
“进来。”沈文宣沉声道,王沐泽和赵二互视一眼,无声地撩开珠帘在沈文宣面前站定,王沐泽手里还拿着林家送来的拜贴,轻声道:“公子,这——”
沈文宣:“烧了。”
“这几天的事都交给你们处理,就算是天要塌了?也不要打扰我,另外帮我搬一张案几过来,还有笔墨纸砚。”
“是,”王沐泽道,回身朝门口看了?几眼,挥挥手让外面排成一溜的丫鬟进来,她们手里端着晨食,“这饭还是要吃一口的,等小公子醒了?我再?派人送过来一份。”
沈文宣无可无不可,挥挥手让他们出去,等屋里终于清净了?,他也没动那些吃食一口,一边看着床里呼吸沉稳的阿焦一边提起笔在纸上默写红楼、西游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时不时拿起帕子擦一擦他额边的汗。
有的时候他写着写着,不知何时就看着焦诗寒发起了呆。
......
焦诗寒醒来的时间少了?很多,前几天晚上的流鼻血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这几天也时不时流一次,毫无征兆地,防都防不住,被褥不知换了几回。
“过来一些,你该喝药了。”沈文宣道,向床跟坐着的焦诗寒伸出手,他这些天突然离自己远远的,连晚上睡觉都不让抱了。
焦诗寒怀里抱着沈文宣写的故事,一遍一遍地读着,很好看,问道:“你之前为何不写?这些故事若是被世人看了?,定要奉你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国士。”
沈文宣:“这些不是我自己想的,他们都有各自的作者,我只是复述了一遍而已,此时写下?来自然是为了?应和?你的承诺,我答应过你要送平儿和闻哥儿进宏章书院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