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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1 / 2)


自挖运河那天就开始准备的楼船,高三丈,长十?二丈,外观似楼,挂有高帆,可乘坐百人,这样的船拢共准备了三支,恢宏气?派。

今日运河引水,沈文宣站在木棚前看了一眼三十?丈外的鸿沟,又瞥向尽头的几万苦工,或高或低站在不同?的地势上,他们手里都握着几股粗绳,光着膀子在炎炎夏日下汗流浃背,古铜色的皮肤锃亮。

谁都很紧张。

沈文宣盯着站在高处的总工头,手慢慢捂住阿焦的耳朵,只听工头一声令下:

“开闸!!!”

数万苦工抓紧绳子底盘下移甩膀子用劲儿?,拦在运河口的十?丈高的石闸被拉起,底部瞬间涌出水来,浩浩荡荡地填充运河,如果有人站在运河底部,就会发现浪头与天高,如水漫金山般,无论?是声还是势都极大,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忍不住颤抖□□。

风猎猎作响,吹乱了岸上众人的衣服,焦诗寒拉着自己?的斗篷帽,靠在沈文宣的怀里眼睛瞪圆,心中震撼。

苦工绳子扛在肩膀上,一边齐声喊一边往后拉,直到?石闸底部也被套上绳子,用斜后方的巧劲儿?将石闸从水面上移开,“轰”地一声倒在了早已预留好的空地。

数万苦工顿时松了一口气?,喘着粗气?望着他们亲手修好的运河,不禁心涌澎湃,肩膀上扛着血和汗。

修好了工程之后便自决去留,无论?是走船、参军还是种地皆可,渝州地广人稀,还有官府出金支持,头几年就可以在此地重新?生活。

粤江水在运河道中汹涌了半日才慢慢平静下来,搭建的三支楼船在码头下水,帆高高扬起,试着在运河游了几个时辰,靠风力和水力行驶完全没有问题。

翌日清晨整个沈家便开始搬运行李入船,焦诗寒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两套喜服和头饰,还有阿宣的喜服,这半年多阿宣送他的各种东西都放进箱子里打?包,摆的好好的,生怕弄坏了。

绿袖带着几个丫头收拾主君的物件,只常穿的衣服就已经理好了几口大箱子,有些?衣服上面的刺绣、缀的珠子、点翠都珍贵得很,不敢随意放进箱子里压着,只能单独放进盒子里,还有各式的头冠、镯子、玉佩、禁步......

“主君,这件要带吗?”绿袖问道,很多饰品都还没来得及戴过,留在这里吃灰实?在可惜。

“你随意。”焦诗寒不甚在意道,瞅着院子里的小厮抬着箱子进进出出,不到?一个时辰院子便空了大半。

来这里只半年些?许,琉璃窗也只装了三月有余,焦诗寒抬手摸了摸琉璃面,想起前花园的那间琉璃房,里面还有阿宣亲手做的吊篮,团在里面睡觉很舒服,他还没有睡几回。

“嘭”、“嘭”。

焦诗寒惊醒,抬头见是沈文宣正站在窗外,敲了敲琉璃,他手里不知拿了什么,指腹沾了一下后在琉璃窗上画出一个笑脸,红色的,简简单单的简笔画,焦诗寒隔着琉璃摸了摸,再看向他嘴角的笑,不知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心底的阴霾被冲散开,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光。

沈文宣进屋将托盘上的红丝绒蛋糕递给他,他刚才沾的是上面厚厚一层的红曲粉,裹在蛋糕表面很是漂亮,见屋子里乱糟糟的,沈文宣拉着他去外面吃,临跨门时吩咐绿袖道:

“少带些?东西,又不是不回来了,只带些?他喜欢的。”

很多东西可以到?了京城再买,京城里的货色肯定比渝州内的好上不少。

“这是罗富新?做的蛋糕吗?”焦诗寒一边吃一边问道,嘴唇沾上一圈红曲粉,徒增艳丽。

“嗯。”

沈文宣盯着他的唇色说道,趁他要伸舌头舔干净之前用拇指帮他抹掉,送进嘴里舔了一下:

“味道还不错。”

焦诗寒脸颊一红,眼角余光看着路过的小厮,红着耳尖低头默默吃蛋糕。

天色还没亮之前就开始运东西上船,直到?过了午时才堪堪收拾好,众人一起吃了午饭,除了要管制渝州的温老头和经营琉璃的桐老、郁家外其他人都要走。

“这几个月你要辛苦一些?了。”沈文宣看着温老头说道,抬手和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温老头跟着喝了一杯,道:“辛不辛苦还倒两说,但孤单是肯定的,认识你们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冷清。”

赵大夫提酒壶再给他斟满酒,笑道:“你这老家伙也总算有点儿?人情味儿?了,真是不容易不容易,你放心,就冲你这可怜见儿?的,等到?了京城我天天给你写信。”

焦焦虽说病情大好,但身子骨还要养,他得跟着去,不跟着他放心不下,尤其知道焦焦其实?是宁家的孩子之后,这......唉,说不清是缘还是孽。

还有两个小的,闻哥儿?得进京参加春闱,年纪这样小,按理得磨几年等到?十?五六岁再参加比较妥当,但已经中了举人,提前见见世面也不打?紧,平儿?这皮双更?不用说,要没他看着,得成小霸王不可。

温老头笑了一声:“你可别,平时听你念叨就已经够烦了。”

“好家伙,你这个老不死的这会儿?倒嫌弃我来了,我还没嫌弃你呢。”赵大夫打?了他几拳,引起众人哄堂而?笑。

平儿?:“温爷爷,平儿?会想你的哦。”

温老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平儿?最乖了。”

闻哥儿?没说什么,默默给他夹了一个鸽翅膀。

旧户闲花草,驯鸽傍檐隙。挥手共忘怀,日堕千山夕。

温老头摸了摸他的头顶,看向沈文宣和焦诗寒说道:

“你们两人最是不能让人放心,宣小子你本事大,但能在京城里待着的哪是兔子、绵羊一类,都似豺狼虎豹,为了自己?的私欲能把?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你时时刻刻万万小心,天子脚下可由不得你一介商人用势压人。”

“焦焦也是,你被这小子养得娇气?,但自有坚韧不拔之处,京城那地方曾是你的老家,但过往云烟也不过匆匆十?六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由宣小子护着,谁都惹不了你,但有一点儿?你得答应我,不可钻牛角尖。”

难得见他也婆妈一回,焦诗寒抿唇笑着点了点头,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喝完了杯里的果汁,嘴里甜滋滋的又带着一丝苦。

沈文宣在桌下握紧阿焦的手,道:“我清楚。”

宴席散,众人离。

码头楼船之上,沈文宣站得笔直,沈家众人都住在中间的楼船里,还有惟修居士以及他带着的优秀学子,这些?都是要参加春闱的,前一支大多是小厮和护卫,还有收拾好的行李,其中还藏着些?不得为人知的东西,而?后一支则是一百羌贼俘虏,包括亚格力,他们存在本身就是人无法?反驳的证据。

戈政卓被他关在了中间的楼船,而?从昼学被他留了下来,这人有些?本事,若能用就继续用着,渝州正是缺人的时候,若不能用就继续关起来,也费不了事,全看温老头心情。

此时他正背手站在码头边,还有郁堂、郁子秋、桐老,沈文宣拱手郑重鞠了一躬,西南陷于战乱之中,渝州内还有众多事务需要处理,他此去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留君在此,甚怀。

温老头拱手回鞠,虽说再相?见不知要何年何月了,但彼此间的联系哪是不能相?见就能断了的?

张顺站在船头观察风的方向,等顺风的时候挥舞手中的旗子,大喊一声:“启航!”

一个船锚由两壮汉合力拉上来,栏杆上爬上几人就要放帆时突然听下面传来声音——

“等会儿?!等等我们!等等——”

慧真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拽着慧寂从赶来的牛车上下来,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放帆的人攥着半解开的绳子不知该做何,纷纷看向沈文宣。

“大师?”温老头讶异道,前走几步帮他拖了一把?快坠地的行李,“大师,您这是?”

“这不是——”慧真咽下一口口水,气?喘吁吁道,“这不是你们要去京城吗?我和我师弟刚好想去京城相?国寺省亲,不知施主可否方便,捎我们一程?”

说完看向船上的沈文宣,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大师不必多礼,船上的位置宽敞得很,不占也是可惜,况且大师能乘坐鄙人的船也是鄙人的荣幸。”沈文宣道,示意船手将船锚重新?放下去,接他们二人上来。

慧真笑得乐呵呵的:“多谢。”

慧寂拉拉被师兄扯歪了的衣服,眼睛一直瞅着站在沈文宣身边的焦诗寒,跟着师兄走上了船梯,阿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下,躬身一拜。

小师傅神通广大,又有善心,那句提醒虽说他们没有理会,但好意他们都是记得的。

郁子妍撩开车帘看向两位师傅,目光艳羡,她也想坐上船和言起一起去京城,可她一弱女子身,跟去也是添乱罢了,眼眸一转,竟是言起也正看着她。

“我定会每日给你写信的!我每天都发生了什么都告诉你!”言起扒着栏杆大喊道。

这傻子,喊那么大声干嘛?!

郁子妍脸色一红,耍气?似地甩开车帘,在车里捂着脸,面皮发烫。

这人连字都写不顺畅呢,还写信,呸!

虽是这样想,但她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心里压不下的期待。

言起像个猴子似地挠挠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一直站在护栏边没走。

众人打?趣地看向他,忍不住一笑。

郁子秋回头望向自家的马车,心想着两人有情有意即好,等言起这小子再闯出来个名?堂来就成婚。

启航!

楼船缓缓驶离码头,温老头挥挥手脸色淡然,但赵大夫不一样,扒着栏杆哭天抹泪,赵二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腰带,就怕他掉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码头的身影才稍稍消停一会儿?。

粤江水急,船摇摇晃晃地行了几日才出了山高水险的渝州,焦诗寒因为晕船一直蔫蔫哒哒的,坐在毯子上抱着团团提不起精神,沈文宣从身后抱住他,手指控制着力道按揉他的太阳穴,焦诗寒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倒也舒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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