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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1 / 2)


崇信帝瞥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七皇子和邵尚书,大致也?能猜出来什么,但他视线看向二皇子,又转回七皇子和沈文宣身上,向后靠住椅子沉默了几息,那表情?褪去了原先的焦急憎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老?七。”他叫道。

李钰僵住,不自?觉地挺直腰背看向崇信帝,未语泪却先流了下来,他害怕像他四哥那样被关到宗人府,又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

“哭什么?”崇信帝眼神变得几分嫌弃,“自?幼你读书、骑射、乐理样样不行,让你上心也?没见你真悬梁刺股,做什么都?得过且过,如今出了纰漏也?是如此地不严谨,如此软弱,你让朕如何放心将西南交由你处理。”

李钰忍不住哭出声,膝行两步道:“父皇,儿臣错了,是儿臣无?能,但儿臣真的、真的——”

“行了。”崇信帝摆摆手打断他要说的话,这孩子还是没懂他的意?思,他都?已经尽力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若是他废话一通给自?己定了罪岂不成了笑话。

“七皇子李钰做事粗枝大叶,疏漏良多,不堪重用,即日起夺去其?钦差之衔。”

二皇子一喜,正等?着皇帝把差事交给他时却听崇信帝话锋一转:

“拟旨,平乐府知府戈政卓精明强干,清正廉明,深得朕心,此等?肱骨之臣弃之不用实在可惜,特封戈政卓为新任的钦差大臣,携皇令整治西南,七皇子李钰就跟随在侧观摩学习吧。”

七皇子猛松了一口气,腰背松下来跪坐在地上他才知道自?己出了这么多汗,里面的衣襟都?已经汗湿了,李栀一脸不可置信,抬起头盯向上位的皇帝,感觉心凉得很?。

“父皇,这事是儿臣发现的,难道父皇就这样对儿臣撇开不理了吗?”他道,眼圈红了,从前的倚重宠信仿佛过眼烟云,此刻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七弟犯下如此大错,就因为有人填补上了窟窿您就可以?视而不见地继续重用他,凭什么!”李栀咬牙,“您觉得这样肆无?忌惮的偏心对我公平吗?”

“你觉得不公平,那你四弟可觉得公平?”崇信帝恼怒道,一想?到老?四他内里还是疼得很?,“朕做什么从来不容任何人置喙,都?退下,朕乏了!”

老?四他解释过千百遍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皇帝从来都?不信,李栀沉吸一口气咽下心里头的火气和苦涩,略带些埋怨地瞥了一眼赫皇后,然后出去了。

沈文宣视线在崇信帝和慢慢站起身的李钰之间转了一圈,脸上仍笑着,行,这是彻底跟他撕破脸了,沈文宣背过手连礼都?没行转身随褚大人一起走出御书房,手指张开又合上,无?端透着力道。

看这皇帝的意?思,他完全不想?细查此事,理所当然地将他的填补给了老?七,毕竟东西放在巡防营,他若要拿走恐怕已经不容易了。

七皇子无?能,那散去的银子具体流向恐怕他都?不清楚,更?别说将百万白银还给他。西南百姓举步维艰,能多活一天都?算是好的,就连温老?头在平乐府接济的百姓都?已经快把粮草吃光了,他若在此时在这件事上跟他们?斗,输赢未可说,但没有意?义。人都?死?了,他费劲儿筹集东西又把它拿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崇信帝瞥一眼他的背影,心中犹豫,既担心他会站在对立面又不舍得就此对他放手,正想?着宁妃和赫皇后也?要躬身退下,崇信帝下意?识地抓住宁妃的手,让她留下来,注意?到皇后的眼神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

“皇后闯瑶池闯得也?是辛苦,又在这儿站了许久,朕就不留你在这儿作陪了,回宫好好歇息吧。”

赫皇后脸上扯出标准的笑,眼睛却是寒的:“是,皇上,臣妾自?知闯瑶池的不妥,失了做皇后的端仪,正想?着去太后宫中求几本礼佛的经书,好压一压臣妾这急躁的性子。”

她特意?加重了“太后宫中”几个字,引得宁妃看过来,心中隐隐不安。

“臣妾告退。”赫皇后转身时意?味深长地与?宁妃对视一眼,等?出了御书房脸色瞬间一沉,吩咐身侧的桃红摆驾长信宫。

她倒要看看当今太后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沈文宣还未出大殿前的广场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七皇子堵在前面,凶巴巴地带着委屈,可怜兮兮,看样子是想?要挽回?

沈文宣可不惯着他,前逼一步直接露出冷漠阴狠的内里,眼睛黑沉沉的让人慎得慌:“七皇子,这事儿我记着,往后你活得小心些,别让我抓住把柄。”

说罢露出一个笑,抬脚就要越过他,李钰突然开口:“你站住。”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我有母妃,有外公,有邵家,还有虎视眈眈的皇后和二哥,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本来我只想?做一个王爷,被扣在京城也?好,被放到外地也?好,闲闲散散地过完一生,我不想?跟任何人争——”

“但是你被皇帝架到那个位置上,没有办法,好无?助,好无?奈,好可怜,”沈文宣转向他,眼中的嘲弄都?要涌出来,“那你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尊崇、盛赞、欣赏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坐拥无?人匹敌的财富和权利时又是什么感觉?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企图将我推上刑场的时候心里可曾舒了一口气?”

“做人不要又当又立,我嫌恶心。”

李钰咬紧唇,一直被压着的气性上来,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你会帮我,你从来都?不肯好好说话,不是明着威胁就是暗着讽刺,若你早告诉我,我肯定在父皇面前死?撑到底。”

“合着还是我的错,”沈文宣忍不住笑出声,“那七皇子,你不贪那九成银子会死?吗?”

李钰:“我只想?贪三成,是——”

“三成就不是钱?”沈文宣沉下脸,“你也?给乞儿盛过粥饭,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那三成银子能救活多少人的人命。”

“......若我外家底蕴深厚,若我像你一样腰缠万贯,我还用得着在乎那三成银子吗?”李钰轻声道,像豁出去一样盯着沈文宣的眼。

“你见过哪一个皇子在一个商贾面前卑躬屈膝,见过哪一个皇子为了拉拢一个大臣每天像狗一样准时准点地去坐客,刘备也?只三顾茅庐,我都?不知道去你府上几回了,可你沈文宣可曾有丝毫想?要效忠我的意?思?怕不是这一次你为我忙前忙后,好不了得,为的也?只是怕我拖累你吧。”

这小子,还真是白眼狼狼出了新高度,他当初眼是不是瞎了?

沈文宣站在他身前一步,低着头看人的样子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屑:“七皇子,不是所有人都?想?觍着脸给人跪下,李家皇室既然能教出你这样的畜牲,我还真不稀罕。私以?为天下万姓,比之王公贵族都?要尊贵得多。”

李钰定在那儿盯着沈文宣的背影逐渐走远,邵有礼从不远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还想?要安慰两句,但话到了口头又变成了无?言。

褚赫揣着袖子走在沈文宣旁边,沈文宣与?七皇子闹得越崩,他越开心,道:“大人可认清那群人的真面目了?这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自?己,这什么七皇子、二皇子的,我在朝堂待了少说二十年,难道还不清楚吗?是王八还是泥鳅早就摸得彻彻底底的了。”

沈文宣笑一声,但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褚大人精明,这次是我愚钝了。”

想?想?这次为了这孬货白白填了几百万两银子进去,还怪心疼的,本来好好地去见阿焦也?没见到,白惹一身骚气。

褚赫:“大人可想?好什么损招了?这次可不是我要大人跟两位皇子斗,是天要大人搏出一条路来。”

沈文宣:“想?要做掉七皇子还不容易?他不是要去西南吗?那就去,回不回得来得看他造化如何,至于二皇子,大人静观其?变即可。”

褚赫笑一声,停住拱手道:“大人慢走,本官还要回户部处理些卷宗,就不与?大人同行了。”

沈文宣回礼:“褚大人自?便。”

谁人得知他无?路可选都?皆大欢喜,只有他狠辣过后空留一腔落寞,这落寞还得憋在心里,排不出叹不掉。

沈文宣垂眸,转身继续往宫外走,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只是在快要出宫门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狗叫,听声音像是狗剩的,沈文宣顿住,回身见一条白毛大波浪一浪~一浪~地跑过来,这毛长得......该剪剪了。

狗剩在他面前停住,绕着他摇尾巴转了一圈,沈文宣弯腰抓住它的狗脑袋摇了摇,心里想?着这不白捡的机会嘛,趁着送狗剩回去再见一见——

不行,没想?几息他就自?己否了,今天迫不得已让太后那边插了手,皇后和二皇子怀不怀疑另说,但他现在过去是委实不妥当。

碰到狗剩的嘴时,狗剩突然在他手心里吐了一只小盒子,沈文宣愣了一下,心绪一下子就起来了,这盒子是用黑沉木做的,他上次送进太后宫里的那些礼物也?都?是黑沉木做的盒子。

阿焦——

沈文宣赶忙用袖子擦干净盒子上口水,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叠成几叠四四方方的宣纸,再展开时却是一幅画,画上有他,有阿焦,以?及幼年的狗剩和那间简陋的农家院,阿焦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第一次送他的那件青绿色袖口些许精致的长袍。

满打满算也?只隔了一年半而已,如今看来像是隔了一辈子。

沈文宣看着眼中的光变得极柔极软,整个人又像是站在焦诗寒面前的温润公子,褪去了一身的荆棘,如陌上白玉,如空中朗月。

“哎哟哎哟,画得这般像,我家焦焦肯定是想?我了。”沈文宣笑道,眼睛都?眯了起来,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不知多久,一扫今日的晦气。

他也?想?他了。

在宫门守着的禁卫都?连连看了他好几眼,犹豫着不知要不要上前提醒一下,要看去边上看,杵在中间挡道了。

天色将暗时,沈文宣叹了口气,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让狗剩小心咬着送回去,以?簪代发,遥寄相思,报以?平安。

盯着狗剩摇着尾巴跑远,沈文宣举目望了一会儿长信宫的方向,垂眸将画小心地折好收进盒子里,又在左侧的衣襟放好,趁宫门即将关闭时出了皇宫。

#

长信宫,焦诗寒一直在宫口不安分地走来走去,视线时不时瞥向宫外,他在等?狗剩回来,又担心沈文宣早就出了宫,没赶上狗剩给他送东西。

正焦急的时候,皇后的仪架突然停在长信宫口,赫皇后从步辇下来,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随意?一瞥就是老?狐狸的凌厉。

“哟,这不是宁家小侄吗?这么长时间还在宫里边陪着太后娘娘呢,可真是孝顺。”她道,踏进了长信宫门槛。

焦诗寒避无?可避,躬身走到路侧向她恭敬跪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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