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一个素来不苟言笑的锦衣卫,被男子轻佻的看上,岂能不觉得愤懑?
谁知乔岳却不按常理出牌,还饶有兴致的在这里刨根问底?
“信上不都写了么?”贺之漾翘起唇角,壮着胆子伸手拂落乔岳肩头的落叶,调笑:“怎么?想让我亲自读给你?”
向来嚣张的声音溢出不可察觉的纵容温柔,藏在衣袖的指尖却在不为人知的轻颤……
乔岳不会一怒之下对他出手吧?
始终围观的李冀一拍大腿,终于恍然大悟!
漾哥忍辱负重写那情信,不是在示好,是在另辟蹊径侮辱锦衣卫啊!
要知道,乔岳是锦衣官校里的最豪横端肃的人物,眼下却被漾哥看上,还被人当小情儿似的哄着宠着。
锦衣卫还好意思耀武扬威么!
呜呜呜漾哥不愧是漾哥,这法子虽难以启齿,但也能打击锦衣卫嚣张气焰。
乔岳撑在贺之漾上方,盯着看了好一会,忽然缓缓开口道:“你前前后后写了十几封情书,如此用心,也算是……真情难得?”
乔岳离得很近,气息痒痒的扑在耳侧,令人心慌意乱,完全不敢直视他晦明不辨的眼眸。
贺之漾稍稍往后移:“!”
“真情难得,男女又有何妨……”乔岳前几日的笑语,如警钟般阵阵回响在贺之漾耳畔!
乔岳若是念在他“真情难得”“相思之苦”的份儿上,开恩让他“如愿以偿”,那这戏可就要演不下去了!
贺之漾脑海中浮现一个大写的危,缓过神忙补充道:“但我自然也晓得,千户出身尊贵,身负诏命,我对千户再多用心,千户的心也不会浪费在我身上,此事也是我心血来潮,你千万莫要挂怀!”
贺之漾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乔岳却始终认认真真看着他,似乎要探究出他这张面庞下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贺之漾猜不出乔岳眼下在想何事,语气更是无比沉痛:“……我也听察察说了锦衣卫的规矩,才晓得此事给千户带来不少困扰,为前程着想,我也不会再给千户添麻烦的!”
他颠倒黑白顺序一通乱讲,仿佛是个为乔岳前程考虑,不愿纠缠他的男子。
乔岳眯起双眸,许久没有做声。
周遭寂静,他们两个人贴得极近,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岳才轻笑一声,缓缓松开对他的桎梏。
他自然可以不理会贺之漾这一派胡言,关到诏狱直接审人。
只是陷害一事只是猜想没有证据,情信又被贺之漾干脆认下,他自然也无法多说什么。
半晌,乔岳的目光在贺之漾身上一转,淡道:“不碍。”
“总之吧,此事到此为止。”贺之漾挑眉一笑,恢复了纨绔模样:“这情信……我也写得多了,明儿就换人随意送,岳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情谊很诚挚,态度很坚决。
只是漂亮的眸子飘忽不定,也不知想要掩饰何事。
贺之漾早已想得明白,谁对谁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情窦初开的少年传个情信合情合理。
饶是锦衣卫也拿不出他的错。
再说此事一出,任谁都不愿再和他独处,乔岳避着自己都来不及,更谈不上追问细节。
他恰好乐得清静苟口气。
若是有谁问起来,那他拿出追人的气势大大方方承认,该羞耻的是他乔岳才对。
乔岳和贺之漾对峙半晌,忽然挑唇道:“你倒是容易放下,但这情信我好歹收了小半个月,来此地也存着交好的心思,蓦然如此,倒不太适应。”
真真假假,也听不出乔岳是何用意。
贺之漾没功夫和他拉扯,摊手道:“对不住啊岳哥,那……只得劳烦你再适应适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茬事儿还是当没发生好。再说您见的世面多了,想必也不会为此困扰。”
说罢对乔岳抱歉笑笑,拉起目瞪口呆的李冀转身就走。
乔岳负手而立,并未阻止。
庞瑛忍不住大步从夹道里走出来,气愤道:“尽是些胡言乱语!千户,他为了遮掩真实目的,竟然妄自出言诋毁你……”
明明是暗中陷害,偏要说看上了他们堂堂千户!
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削锦衣卫的威风么?
乔岳没理会,目光落在贺之漾染上夕光的背影。
少年迈开长腿跑向巷口,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方才是谁说些许小事,不值困扰的?
庞瑛看此情景,心里没来由一动,试探道:“千户?这事儿我们就这么算了?”
乔岳收回目光:“他既然承认下来,我们还有何好说?那些猜想总归无凭无据,就算把人抓回去又能如何?”
庞瑛:“……”
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讲究起证据了……
他们一群人颠颠跑了一趟,人没抓到,倒让他家千户被人抓着告白轻侮了一番。
只是乔岳都大度的不再追究,他们也不敢再提此事。
“漾哥……漾哥哥哥……”胡同尽头,李冀捂着被贺之漾暴打的脑袋哀嚎:“求您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贺之漾怒火直往上冒:“那我他妈一爷们儿,为何要当面去给他乔岳“表明心意”?”
“不是……您对千户表明心迹怎么是因为我?”李冀呜呜咽咽:“您给他写了小半个月的情信,又不是今天才示好。”
贺之漾一怔,忽然无话可说,他烦躁的来回踱步,把拳头默默攥紧几分。
“当然!”李冀忙道:“漾哥你的苦心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羞辱锦衣卫,打压他们的气焰!”
贺之漾:“???”
这台阶给的倒是不错。
贺之漾恨不能把李冀脑袋拧下来:“你他妈的这次倒是领悟挺快。”
方才脑子怎么跟掉线似的,百般暗示都抛给了瞎子!
“我从心底佩服漾哥舍己为校的作风!”李冀一脸诚恳,恨不能跪地发誓:“此事感天动地,足以载入国子监校史,但!只要漾哥不发话,此事我打死!都不会给旁人说一个字的。”
当日,乔岳回府后,在滴水成冰的廊下来回踱步,心思翻转,察觉不出冷,也毫无困意。
家丁不由问道:“少爷明日还要早早去操练,今日还不歇下么?”
乔岳立在廊下片刻,终于转身进了房门。
翻来覆去,心思却仍辗转起伏,乔岳挑灯起身,在灯下细细拿出情信浏览——他从未想到贺之漾竟会语出惊人,以情爱之名搪塞他,阻上他查案整治的心思……
夜色如墨,乔岳忽然涌上一个诡异的念头——贺之漾所言,究竟是搪塞?还是……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