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难得的大晴天。
连着几日都没有下雪,天空的蓝很纯,像是?上过了一层釉,高照的日头为冰冷的京城带来了几分少见的暖意。
节后的街道上布满了行色匆匆的路人。
当满面惊恐急色的兵士身?披甲胄,驾着快马,自?城门外高喊着“退避”疾奔入城的时候,满街的行人都看了过去?,退避之余皆在心中好奇,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能注视着快马离去?,一路进了皇城。
这?时正是?未时。
早上上过朝之后,庆安帝萧彻显然已?经察觉到?了那么一点不?对劲:平白无故的,且薛况身?强力健,忽然称病,必定要有动作了。
所以下朝后他留了顾觉非在宫中议事。
几乎是?才开口说了那么三五句,外面惊慌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皇上——”
初听得这?声音的瞬间,萧彻便觉得心头一跳!
一身?明黄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此?时看着却有一种奇异的、无力的苍白,他起身?时身?甚至撞倒了桌上的茶盏与一摞奏折,却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说!”
“皇上……”
传旨报信的太监已?是?面无人色,嘴唇都在不?断地哆嗦,双手上还捧着一张写满字的纸页,“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启禀皇上,薛况——反了!”
那凄怆的声音,简直如丧考妣。
萧彻初初听闻时,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像是?被什么砸中了,他甚至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根本无法去?相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不?应该的。
不?应该的!
薛况大费周章从边关回来,还光明正大地还了朝,就算是?要造反,也应该再等一段时间,否则他回来这?一趟干什么?!
人站在御阶上,萧彻险些没站稳从上面倒下去?,一时连下面垂手而立的顾觉非的神情都没来得及看了,只急声喝问:“他人在何处,从何地反的,家中亲眷可在?!”
“薛况自?保定举兵,如今将军府中亲眷已?空,早在几日前已?被悉数迁往保定!这?是?反贼逆党今日张贴在城门外的、的檄文……”
在说到?“檄文”两个字的时候,太监的声音越发颤抖起来,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什么。
下方立着的顾觉非不?咸不?淡地看了太监一眼,又看了他手中捧着的那一页纸一眼,只微不?可察地挑了一挑眉梢。
萧彻却已?暴怒。
他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咬紧了牙关,阴沉道:“呈上来!”
太监于是?战战兢兢将那檄文呈了上去?。
之事在将东西递到?萧彻手里之后,他就已?经像是?没了力气一样一下跪坐在了地上,然后深深将脑袋磕到?了金銮殿冰冷的地面上。
不?敢喘大气,也不?敢抬头看。
死寂的大殿上,一时只能听见萧彻越来越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他的目光从手中这?一页纸上飞快地扫过,越看那一张脸便越是?阴霾,到?了最后已?是?狰狞万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乱臣贼子,简直是?妖言惑众,一派胡言!来人!速传文武百官入朝!若有误者?——”
“杀无赦!”
薄薄的一页檄文被他狠狠地拍到?了御案上,震得上面笔墨都跳动了起来,萧彻整个人几乎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顾觉非就这?么冷眼看着。
他袖手站在一旁,既不?上去?关切一句,也暂时没问具体的情况。
天大的事,总是?瞒不?住的,更不?用说今日那城墙上早已?经贴满了一墙檄文,路过有识字的已?经看了个清楚。
官兵清理?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流言的传布的速度。
几乎是?在文武百官接到?消息赶到?金銮殿上的同?时,薛况造反举兵于保定的消息便已?经在市井之中爆炸!
这?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反了?
所有人刚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以为传这?消息的人是?脑子抽了:开玩笑,那可是?薛况!大将军薛况!为大夏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说他会?反,还不?如说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可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不?到?,京城大街小巷里忽然出现?的禁卫军与突然戒严的城门,一下就让所有人意识到?——
不?是?开玩笑!
薛况反了,真的反了!
只是?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去?深究他为什么要反,又到?底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了。
一场大乱就在眼前,人人收拾细软想?要逃命。
然而紧闭的城门困死了所有人的希望,惶恐的百姓们围堵在被重?兵把守住的城门口,大声而愤怒地叫喊……
整座繁华的城池,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巨大浓重?的阴影所笼罩!
街道上那些慌乱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还夹杂着女人和小孩儿的哭喊声,远远就传进了太师府。
这?时候,陆锦惜还在跟老太师顾承谦下棋。
一如之前每一次对弈,老太师照例让陆锦惜三子,自?己执白,让她执黑。但情况比起往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才下到?中盘,陆锦惜便知道自?己又要输了。
接下来的问题,只是?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少输一点,或者?说输得漂亮一点了。
“这?些天来,你的棋艺倒好像是?有一些长?进了。”坐在她对面,顾承谦捏了一枚白子,按在了棋盘上,沙哑的声音已?是?越有了一种老年的衰弱,“先前围我?东南角这?一手打得不?错,是?看过棋谱了吗?”
“倒还没看多少。”
老太师那棋谱送过来,她到?现?在也不?过就翻了面上的两本,要研究起来哪里有那么快?
陆锦惜微微笑了一笑,道:“儿媳是?前阵子跟大公子下了下棋,被他指点了两手,所以您才觉得我?这?棋艺有些长?进。可说到?底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硬学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