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到——”
难怪薛元清如此激动,原来是母妃终于姗姗来迟。
陈贵妃半道上就听说自己迟到了,心中暗自叫苦:皇帝一向是最晚到的,怎么今朝却比她个贵妃来得还早些。
转念一想,许是念着新媳妇这才来个大早,这何尝不是对她家元清的看重?
至于薛晏清,不过一个没娘的东西……
心下想着,脚步也从凌乱变为恭谨。她缓缓行至殿中,对熙和帝和太后盈盈行了一礼。
熙和帝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倒没对迟到一事说些什么。
反倒是薛元清先开了口:“母妃怎么来迟了?可是不想见到我与舒圆?”
太后闷声笑了起来,熙和帝的脸色也好了些许。
他虽是天子,亦是凡人。这一幕落在眼中,正是舐犊情深之意表。他如今长了岁数,更看重母子间的情意。
薛元清孝敬生母,想来正是随了他的好性子。
虞莞察觉到了皇帝的松动。薛元清上辈子十分得他喜爱看重,除了长子身份外,便是靠着外表这一张孝顺恭谨、夫妻和乐的人皮。
她心下暗叹,莫非是和缓日子过久了,皇帝把十岁那时之事忘了干净不成。悄悄觑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薛晏清神色毫无波澜,彷若司空见惯。
柳舒圆不愧是一张巧嘴,论甜言蜜语的功夫谁也比不上她。不多时,把两位长辈逗得脸上有了笑容。
皇帝虽然嘴上应付着长子那边,却分了一半心眼看着次子。
这一看就出了问题。薛晏清这边安静如常,即使身边多了一个虞莞,亦是如此。
皇帝心中不由得暗暗打鼓:这虞氏仿佛也是个冷的,看着是好,却是尊佛。有人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到了自己宫里,门一关,岂不是与晏清相看两无语?
如此,倒真是委屈了他的儿子。
那边几人说说笑笑,又用了几个果品。太后还命宫女把进贡的金桔分给诸人,连皇帝都当场都给面子地剥开吃了。
吃了橘子,薛元清夫妇便主动提出告辞。
两人还要去陈贵妃的安乐宫拜谒敬茶,才算全了礼数。
皇帝摆了摆手,他离上早朝亦不远了。
太后本想留下虞莞再多说些话,转念一想来日方长,也任他们散了。
回到长信宫时,虞莞刚刚坐下舒了一口气,白芷就递上一份拜帖来。
虞莞掀开一看,竟然是赵英容发来的。
民间一向有“新妇出嫁,三日回门”的婚俗。到了皇室,熙和帝不愿看皇子上大臣家门喊别的人“岳父”,于是这规矩就改成了由新妇娘家有诰命的妇人进宫,探看新人。
赵英容多半是为了这事而来。
新婚不过第二日,就急匆匆地下帖子。虞莞展开烫了金的红纸,越看下去,脸色就越沉。
上面提到,“想带虞芝兰进宫多见世面”。
这话莫说虞莞不信,大约连赵英容下笔之时也是不信的。恐怕想见世面是假,想“冲撞”贵人、攀龙附凤是真。
虞芝兰的目标是谁?
最大的尚未婚配的三皇子不过九岁,还是个一团孩气的稚子。虞芝兰马上要及笄,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恐怕行不通。
莫非,她想当两位皇子的侧室?
白芷递了帖子后就低下头,见虞莞不说话,悄悄觑了她的面色一眼。
虞莞刚想回绝了帖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是薛晏清的妻子,有什么事情应当同他知会一声。
若是他爱惜羽毛,不愿落下苛待岳家的名声呢?自己贸然回绝了,岂不是鲁莽。
夫妻,最忌讳的就是不同心。
她心下一转,主意已定:“劳烦你走一趟,把帖子递给二殿下一观。”
白芷压下心中喜意,低着头称是。
午时二刻,薛晏清从书房出来。两人一道用了午膳。
长信宫的膳食都是按照份例。不曾添多,也没有为了搏取名声特意少做几道。
一桌菜中,最显眼的是那道压桌的红焖羊肉。羊肉焖熟之前下了酒在锅里翻炒一遍,酥香微甜,还带着滚烫锅气,十分适口。
虞莞多用了一筷子,看来长信宫的膳食比其他地方精致,并非错觉。
宫女们撤掉了几个盘子,继续摆膳。在这间隙,薛晏清开口道:“中午你那帖子,我回绝了。”
听到“回绝”二字,虞莞先是一阵放心,转而微微蹙眉。
薛晏清见她神情微变:“夫人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定亲之后,他着人查了虞莞的身世,递上来的结果里详细写了继母不慈,苛待长女。再加上拜帖里的露骨之语,虞家突然的殷勤是打的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
为何她却好似并不乐见这个结果?薛晏清压下心中疑惑:“那便依照夫人的意思,将赵夫人迎进宫来吧。”
虞莞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贸然回绝,是否对名声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