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夫人,是我殊无纳妾之意。”
语气堪称客气,虞芝兰却如坠冰窟,打了个寒战。
“你……”见到心中之人却被指责,她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一时舌头打结,却落下泪来。泪水滚掉脸上残妆,白一片黄一片,像个滑稽的丑角。
她尚且不知自己是何模样,攒出一个娇俏表情,对薛晏清柔柔一笑:“虞芝兰,见过二殿下。”
连薛晏清身后一贯喜怒不形的兀君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更遑论其他人。
薛晏清却对她这副作态恍若不见。不如说他根本没把虞芝兰放入眼中:“此女无诰命命妇服饰,擅闯宫禁,应当彻查。兀君。”
一时,场中之人连同虞莞都愣住了。
兀君最快反应过来,他把虞芝兰双手从背后扣住,按成个押捕逃犯的姿势,往远处拖去。
“二殿下,我,长姐,长姐……”虞芝兰慌了。她确实没有诰命,是柳家人瞒天过海才能混入宫中。
这事捅出来,她是无论如何洗不脱的。眼下只有请长姐出面求情,才能免于被查。
“皇子妃,请您开开恩吧!”赵英容比女儿更能屈能伸,拽着虞莞的裙子不肯松手,一副要跪下来恳求她的模样。
虞莞低垂着眉眼,并不答话。
薛晏清瞧了一眼虞莞低下头后露出的一小片雪白后颈,又移开眼,看着拉着虞莞裙角不松的的赵英容:“这位夫人。”
赵英容抬眼看过去,薛晏清冷如寒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皇子妃同妃位品级,你若是想跪,我与夫人皆是当得。”
一句话,赵英容想以辈分压人的想法彻底落空。
是啊……她缓缓松了手,虞莞现在已经是尊贵的皇子妃了……
她闭上眼,不敢想象接下来会面对的狂风骤雨。
虞莞拢起自己的裙子,看着被拖走的虞芝兰,生出一丝淡淡疲倦。
“回宫吧。”
回到宫中,薛晏清便命令彻查此事。
虞莞亦没什么意见,这件事会闹成眼下局面,必定有内鬼从中作梗。
“此事是我疏忽。”薛晏清说。
是他回绝了帖子,内鬼亦是出自长信宫。无论如何,薛晏清自觉理应担起责任。
“你曾说,长信宫我亦是主人。”虞莞蹙眉。她本想劝薛晏清不必如此自责,却在听闻他下一句话时阖上嘴。
“作为赔礼,我同你一道出宫一日,如何?”
“此话当真?”
——
虞莞翌日早早前往宫门处。
晨光熹微之时,已有一架粗缎织成顶盖的青棚马车候着在门口。
马车在满城衣冠的京中极不起眼,唯一违和的是拴在前面的枣红马驹颇为神气,一看便是精心养护过的。
兀君正抚着小马那油光水滑的皮毛,见虞莞来,赶忙行了一礼:“殿下已在马车中等您。”
虞莞今天特意穿戴了闺中衣饰,比起皇子妃制式裙钗素净不少。可是看到薛晏清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这身,似乎也略华贵了些。
他一身多次浆洗的青衫,袍色微微泛白,长发用黄梨木冠梳拢成书生样式。若是再捧着章卷书册,就像个进京赶考的清贫举子。
这前呼后拥般的凛然尊贵之气,若真是举子,也当是其中最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白龙鱼服,难掩天家气派。
虞莞突然忆起狐仙的话本子,薛晏清真像从那书中走出来的一般。
这样想着,她便忍不住发笑,脸上攒起两个浅浅梨涡。
薛晏清掀起素帘,便看见虞莞瞧着青袍,杏眼中盈满了淡淡笑意,波光婉转。
他顿了片刻,移开目光朝窗外看去。
兀君待两位主人坐好了,就撂起马鞭驱车驶向宫外。守宫门之人未问车中之人,只看了眼兀君的脸便予了她放行。
虞莞看在眼中,想来薛晏清在宫中势力,比她所想还要再深些。倒是不知,筹谋至深的薛晏清上辈子与他兄长斗法,结果如何了。
想到此处,她先一怔,随即暗叹:不过十数日,她想起薛元清时,已不是上辈子的前夫,而是现在夫君的兄长了。
马车声碌碌传来,一路上从悄寂变为喧闹。待行过六条街时,喧闹声达到顶点。
虞莞掀开布帘,向窗外探去——
辰时一刻的长平街上,百姓早已醒来,这时纷纷从院子中出门,到附近的早点铺子处排队等着过早。
不时便要上工,有排队之人着急不满,大声喝道:“老板,快些!工头马上喊号子了!”
“诶——”那老板远远和上一句,又叫卖道:“汤圆馄饨小笼包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