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莞此时心中,怎可用心乱如麻来形容。
她直起身子,纤白细手轻轻抚过左眼处。那里仿佛残留着薛晏清薄唇的余温。干燥却炽烈的一触,恍惚间她以为是眼睫与日光相贴。
薛晏清已经走了,石洞中空空如也。徒留她胡思乱想,又不断推翻自己的想法。
他那般端方君子之人,行偷香窃玉之事……
这,可能么?
早秋的清晨,山间已经有了薄薄的露意,沾衣欲湿。
薛晏清从石洞中出来之后,才发现心跳如鼓,聚蚊如雷。饱胀的胸腔快要炸裂开来,有什么东西似在心间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唇。
原来,肌肤相贴是这般滋味么……
留给薛晏清回味的时间并不多,朝霞与露水渐渐散去后,他敏锐地发现,地面上枯枝凌乱,仿佛有马蹄踩踏过的痕迹。
是寻找他们的人来过此处?
薛晏清眉目一凝,他在密林之间逡巡的身影更快了些?,加速寻找着能入口的食物。
虞莞一个人留在石洞中间,他着实不放心,须快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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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中确实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是虞莞担忧的凶禽猛兽,而是虞莞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白芍。
白芍的运气说不上好。她与兀君独处的机会不多,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商议出一个草率的计划。然后,直到她在山林之间迷失了方向,就这个计划彻底破产。
无奈,她只能孤身上路,祈求运气的眷顾,看?能不能在围场中找到殿下或者皇子妃的身影。
哪怕找到一个就好。
好在白芍也习得武艺,一人一马在危险的围场渡夜平安无事。天一亮,她就再次起身前行。
出发前,兀君只大略说了下石洞的位置,没有舆图指引,白芍只能凭着感觉寻摸,数次无功而返。
直到今天早上,她隐隐约约瞥见一处峭壁之上仿佛有人经过的痕迹。
她连忙攀上峭壁,一路探下去,依稀看?见洞口有一角兽皮的影子。
这必定是——
她一个跳步,矫健而下。“殿下”二字在喉咙间差点脱口而出,就和坐在兽皮之间的虞莞对上了目光。
两人面面相觑。
“皇子妃?”白芍目光快速扫过洞内陈设,犹疑了一瞬。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这物资周全的石洞,想必是兀君提前?安排好的那个。
皇子妃怎的在其中呢?莫非,她一路找寻的过程中,当真遇见了殿下?
“坐。”虞莞拍了拍兽皮:“来这里休息下。”
白芍默默点头,心虚气短了一瞬。她瞒了皇子妃那么多,不知殿下告诉了多少。
虞莞见白芍坐定,微微抿起一个和煦的微笑,缓声问道:“白芍,你是薛晏清的人吧?”
这事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按薛晏清的说法,白芍是知道行刺一事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薛晏清连自己都瞒住了,却告诉了白芍,让她一同帮忙瞒着自己。
照理说,白茱才是长信宫原生的宫女,白芍充其量是来历不明的宫外人士。而前?者在进了行宫之后,只管宫中小事琐事,大事都是由兀君与白芍两人拿方向的。
虞莞想得很明白。薛晏清对自己隐瞒未必是不信任,但他肯让白芍知晓,一定代表着信任。
只是不知……她入宫这么短的时间当中,是什么时候向薛晏清投诚的?
想到这里,虞莞叹了口气。人心易变。她把上辈子对白芍的感激移情到了这辈子的白芍身上,到底两人不是同一个人,这就出了岔子。
真相却比虞莞想象的还要复杂。
白芍见虞莞连“殿下”都不称,“薛晏清”三字脱口而出,她心头登时一个咯噔。
皇子妃这是……生气了么?
罢了,她心一横。殿下既然已经告诉了皇子妃,自己也不必无谓隐瞒,承认、再认错认罚就是了。
“回皇子妃,白芍从始至终确实是殿下的人,只是……并非殿下有意安插。”
“什么?”这句话响在虞莞耳畔,不啻于一声劈天雷鸣。
什么叫……从始至终?
白芍见虞莞脸色惊变,直觉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她既然选择了和盘托出,就继续讲了下去。
“我原本是眉烟阁的管事,眉烟阁是殿下在宫中暗棋。那日,皇子妃偶然光顾了眉烟阁,又青睐于我,殿下就顺水推舟将我调至皇子妃身边。”
“白芍以性命担保,所?说的没有一句虚言。”她郑重道。
她说完就敛起呼吸,等?待着虞莞的回应。半晌竟是一片寂静,皇子妃的惩罚之语迟迟不落,她忍不住好奇地抬头。
就看见皇子妃用一种她从前?没见过的奇怪神色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