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秋雨沿着伞骨边丝丝坠落,恰如虞莞纷乱而芜杂的心?绪。暖意自相贴之处渐渐渡来?,那感觉越发鲜明。清浅的呼吸声打在耳垂下一寸处。
她自能?感觉到,露在薛晏清视线里的耳垂仿佛被呼吸点燃。
血液鼓噪着沸腾,竟使得听觉格外清晰,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也?愈发鲜明起来?。
两人自行过?婚礼,成为夫妻已经数月之久,在名分上早已尘埃落定。
但?是薛晏清话中显然并非那个意思,他说的是,要与?自己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耳鬓厮磨,乃至……巫山云雨的夫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羞赧地低下了头。
自将心?意诉之于口,薛晏清一边觉得陡然轻松,一边又不免感到惊心?动魄,如同一柄随时掉落的长剑悬于头顶。
而虞莞就是那个决定长剑去向之人。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虞莞的回答。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被自己半拢在怀中的娇巧女子的半边倩影。
她微微垂下颈子,露出一种近乎示弱的姿态。
他想追问,却抑制住了冲动,一错不错地盯着虞莞的半边侧脸。
薛晏清看不见虞莞的眼睛,只能?隐约瞥见她那黑色的眼睫如蝶翼般上下纷飞,昭彰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她的心?也?乱了。
薛晏清的心?上的沸水忽而不再翻滚,而是平静了下来?。
如果虞莞心?如止水,才是真正的没了希望。
眼下知道了她正在因为自己这番话心?意缭乱,仿佛久久潜江浮上了水面,长舒了一口气。
先前一句话把虞莞逼入死?角,眼下却大方地退了一步。
“这事事关?重大,并非三言两语可做决定。夫人不必心?急于给我一时的回答。”
虞莞闻言,心?中微松。
孤男寡女,身体相贴,共处一伞,实在过?于有压迫力了。
方才,若薛晏清再紧紧逼问一步,她或许就要情急之下被迫答应。
“多谢体恤。”她轻声道。平静而缥缈的语气,遮去心?中细不可察的失落之意。
设若方才再紧逼一步,那就不是薛晏清了。
在这事上他一向宽容,以至于到了近乎毫无底线的地步。
圆房也?好、处理宫务也?好,自己不愿或者没意识到的事情,他从未紧逼、甚至因此诘问过?一句。
到了诉衷肠的时刻,更不会失了一贯的秉性。
这样的薛晏清……拒绝的话,她说得出口么?虞莞忍不住想。
这个话题在薛晏清的退让后就此揭过?。但?是随即狭小?的避雨空间之内,一洗方才的紧张,反而有一种温吞的暧昧在默默流动。
两人的身子依旧半贴在一处,谁也?没有主动别开?,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他们默默忍受着心?口泛起的别样软麻之感,默默等待着,熬过?这难挨的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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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刻钟,雨后新?霁,积云散去,露出一片碧空朗朗的青天。
虞莞等了一会儿,直到有几缕阳光透过?了油纸伞面,撒在她姣好的面庞之上。
“雨过?天晴了。”她钻出了纸伞,阳光正好。
薛晏清胸口前一凉,他静静将纸伞收起:“夫人还要继续赏叶么?”
虞莞看着地上湿凉的一片,犹豫了片刻:“先回去罢。”
她还记挂着经过?城中时的市集:“不知道经过?了大雨之后,那个集市还在不在。”
两人一路踩着落叶,下山而去。
石阶上生了不少青苔,雨水浇过?之后油油发亮,看起来?格外湿滑。
薛晏清走在最前面,每当石阶上有青苔之时,他都会伸手?捏住虞莞的袖摆,待虞莞平稳走过?之后,才会继续下一步。
如此几番之后,他偶尔也?会牵到虞莞的手?指。
虞莞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转念一想捏袖子实在使不上力气,若是她不慎滑倒,只怕两个人都要一同摔倒。
再有,要做真夫妻,捏手?指只怕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再一次看到青苔的时候,她干脆把手?指交付到薛晏清掌心?,由?他捏紧。
薛晏清讶异地回头,极深地看了虞莞一眼,把那葱白如水的四根指节攥在手?中。
被温暖干燥的手?心?包裹,连手?心?与?手?腕都泛起异样,她连忙将之压下,专心?看路。
兀君本?在专心?下山,却被身后的白芍快速一拍。
他下意识抬头向前看去,恰好把殿下松开?皇子妃手?指的一幕收入眼底。
他向白芍使了个眼色,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不愧是殿下……短短几天,竟然连手?都牵上了。两情相悦,岂不是指日可待、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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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车的时候,他们车驾旁边的马车已经离开?了。看来?,那多半是林又雨的车驾。
返程的途中,虞莞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先前还为薛晏清的退让而心?中轻松,现在却只觉得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