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虞莞冲上前来,薛元清先是一惊,再是一喜。
——他正愁不知该如何拖延一刻钟呢。
有了方大人的军队傍身,面对虞莞言辞尖锐的逼问,薛元清理直气壮地回呛:“什么?杀害亲弟、谋夺皇位,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弟妹何故要在皇父面前污蔑我?”
虞莞听了,只?想冷笑,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其实她同样想问,缘何上辈子抛弃发妻也要谋夺皇位?只?可惜前尘已?尽,如今听了这般回答,虞莞这才恍然。
原来无耻是不需要缘由的。
她一双杏眸中有什么?情绪闪过,倏尔化为青烟,尽数散去。
虚弱地倚在贵妃榻上的林又雨却在此时开口:“空口无凭?证据不就摆在你面前么??”
她的声音像凝了一层冰,目视之人不是跪着的母子,而是一直沉默的熙和帝。
若非皇帝犹疑不决,在铁一般的证据前,薛元清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熙和帝回避了所?有眼神,捻着胡须兀自沉默。
他在想处置了薛元清之后的事。
皇后小产伤了身子,以?后能有孕否还尚未可知,他的膝下除了薛元清……竟是找不出一个可以?与晏清抗衡的皇子了。
满朝文武必然一面似的倒向他,储位之争甫一开始,就宣告结束。
熙和帝心中泛起?浓烈的不甘情绪:自己堂堂天子,九五之尊,竟无法左右龙椅的去向么??
太?后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养子在想什么?了:“皇帝,当务之急是给皇后一个公?道!”
被?戳破了心思,熙和帝一阵羞恼,无奈只?能道:“证据在前,竖子安敢狡辩。”
“来人,听旨!皇长?子乖戾无状、行检不修,禁足于广阳宫。陈氏贬为僧尼,削发为故太?子祈福,钦此。”
“莫非我腹中可怜的孩儿,只?值这些么??”林又雨低声幽咽。
“……”熙和帝不只?好又加了句:“严加看管,终生不得出。”
薛元清无心听上首的判决。
他此刻竖起?耳朵,一刻一刻地数着,等待方大人的到来。
不知多久,才到一刻钟……
陈贵妃最先发现了薛元清的异状,她见儿子面无异色,而是心不在焉地低喃,心中一凛:这副模样……莫非还有后手?
若说满宫之中,最不愿意薛元清有后手的人,她肯定排得上号。她登时一个叩首:“罪妃领旨。”旋即,竟也按着薛元清的头往地板上磕,想命他一道认罪。
要是元清的后手到了……来日对待反水的她,定然连陛下都不如。
满殿皆是一片寂静,不少人对这对母子目瞪口呆。
虞莞却凑近了薛晏清,小声道:“看起?来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
薛晏清陡然闻到了她颈间的淡淡幽香,仿佛是雪中冷梅的香气,不由得心猿意马了片刻,才道:“阿莞又在促狭人了。”
虞莞闻言,轻轻睨了他一眼。
母子二人的闹剧还在继续,薛元清先是躲闪开陈贵妃的手,然后扣住她纤弱的肩头:“母妃你认命了,我可没有。”
他听见外间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犹如胜利的鼓点。
其他人中,坐得离殿门近些的,同样听到了仿佛有细碎的脚步声在正殿外的长?廊间想起?,当下脸色就变了。
今日是家宴,宫中位份足够的拢共三十余人,都齐聚在了这里。那剩下的脚步声……会?是谁的?
来人并未辜负他们心中的猜想。
一大团黑色的人影如列缺般,忽然涌至正殿门口,继而散成长?龙。仔细看去,人人胯上别?了把刀。玄色布甲配腰间醒目的红绳,正是禁军的打?扮。
随着薛元清越发放肆起?来的笑容,他们将宴上的三十余人围得滴水不漏。
“刺啦——”,禁军们齐齐拔刀,锋刃迎着光闪着森森雪白?,昭彰着来者不善。
熙和帝脸色大变。
作为名义上的禁军统领,没有人比他更知晓眼前一幕意味着什么?。
禁军携带刀兵、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境。也就是说……这宫门和报信的内侍们,都被?她们或买通或控制了。
换言之,这时再派人增发援兵,已?经来不及了。
“没想到罢。”薛元清迫不及待道,生怕有人不知道这人是他带来的。
太?后与林又雨的神情只?动摇了一瞬,随即变回了一片坚定。而宫妃们则面色惶惶,似有惧意。
薛元清满意地环视四?周,直到他发现,薛晏清与虞莞夫妇似乎平静至极,心下极为不满,拔高声音恫吓:“外面尚有二百余人将康宁宫围起?,如今这里一草一木,都要听我的号令了。”
他说得张扬,逆料有人的出场比他更张扬。
方大人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子,怀中揣了个垂坠的物什,施施然走进?正殿时,正听见薛元清最后那句话。
他唇边浮现淡淡的笑意,但是并未说什么?,站在了薛元清身边。
“殿下,禁军五百人已?经悉数到齐了。”他朗声道。
五百人?不是三百?薛元清心中疑惑,但是表面不动神色:“做得不错。”
“方胤,你……”熙和帝气急败坏地起?身,手指指着方大人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