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的心动了动,眉眼浮现出丝丝心疼:“昔昔,让你受苦了。”
不能替她承担分毫,他很抱歉。
后来霍祈在那边用PACS读片,谈昔就坐在那边的沙发上,她又忍不住哭了。
有时她在想,为什么人一生的眼泪会那么多呢,她难过了会哭,孤独了会哭,可有人爱她了她还是会哭。
谈昔很快将眼泪收拾干净,怕霍祈看到,他会担心。
电梯一?层一?层往下走,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观光电梯,能够看到远处的居民?楼燃起的点点灯光,一?盏一盏地亮在他的眼底。
谈昔说:“霍祈,我?可能好不了了,你也不要觉得抱歉,让医生无奈的太多了,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是真的幸福,那种身体和心灵每天都被填得满满的感觉。她甚至觉得,哪怕世界末日来临,也要在这样的时刻,足以让她沉眠。
“我?想过了,”霍祈目光宁静,就像一汪静寂的海,“现在人均寿命七十?七岁,我?身体素质还可以,按这个算,我?还有五十?一?年,昔昔,你想十年前和现在变化大不大?”
她不容置疑:“当?然大。”
宇宙洪荒,天地万物,都是最神奇的存在,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她刚刚感叹于造物主的美妙。
“既然这样,”说着话电梯门开了,谈昔走在前面,霍祈跟在后面,她听到他的声线在宁静流淌,他语气温柔,又带了点强势,“那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我?还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研究。”
她一生被疾病束缚,那他拼了命也要为她解开束缚。
“可是那时候我?就是老太太了,治好了也没什么意义了。”谈昔声音有点发闷。
有风呼啸而来,远远地看,月光仍然是澄黄的,风将树叶吹得摆动个不停,就像巨人的大手。
霍祈为她系好围巾,捧起她的脸,让她更好地看向他:“我?们可以造福别人,我?一?想起来,可以让患者好起来,不再和我?喜欢的女孩一?样痛苦,我?就觉得,特别值得。”
谈昔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抖。
比起霍祈,是她狭隘了。
“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还没谈过。”
“什么?”
“这是遗传病,我?不能生育,以后结婚了也是很现实的问题。”
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决定孤独终老,不嫁人更不会生育,她知道她这一?生活得有多痛苦,就绝对不允许让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界受罪,她每每想到或许有一?天,孩子声嘶力竭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要生我?啊?
她只能无力地摇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霍祈问她:“你想要宝宝吗?”
谈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本人很喜欢孩子,而且在她传统的思想里,孩子也是夫妻二人维系感情的纽带,不生宝宝的家庭也是不完整的。
霍祈突然温声笑了:“我?总说你想得太多,你还不承认。”
他的笑容有点无奈,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第三代试管PGD刚好可以筛查出来这个病。”
谈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性格的问题,她总是把一?些问题想得太过复杂,可在霍祈那边,压根就不是问题。
“昔昔,不要怕,大胆地往前走。”霍祈的话就在耳边,让她心尖无端有些发麻。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他们在安静地接吻。
他吻她吻得耐心又细致,到最后,他柔和地看向她,谈昔唇角勾起浅浅笑意。
有一?个词语叫做一?眼万年。
这是余生的模样吗?
谈昔无声笑了。
*
让人想不到的是,两人刚回到家,就接到了霍利杰的电话。
有些谜团霍祈还没搞清楚,本想着打给霍利杰,倒是想不到霍利杰先打过来了。
仔细想想,两兄弟也很久没联系过了。
霍利杰的声音有些疲惫:“阿祈,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什么?”霍祈最初还以为自己没听清,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跟谁道过歉。
“对于你跟谈昔的感情,我?跟你道歉。”他很缓慢地说,“是我自私了,也是我一?厢情愿了,从此之后你们俩的事情我?不做阻碍,我?祝福你们,虽然,我?的阻碍对你们来说根本无所谓。”
霍利杰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性格偏执,霍祈又何尝不是,这些次他所谓的阻拦对于霍祈来说算不了什么。
甚至他有种直觉,他再这么下去,所剩无几的手足亲情也会弥散。
到最后他一?无所有。
“哥……”霍祈哑声问,“为什么?”
霍利杰的手搭在医院的玻璃门上,仅仅一?米多的距离,那个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年轻女孩戴着厚重的呼吸机,眉眼清冷又寂静,瓷白的肌肤如纸一样,身体孱弱。
意外发生得如此之快,是他害了邵然。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心脏骤然空洞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就仿佛亲眼看着下了一?场覆盖世界的大雪,白茫茫一片,辛苦筑建的一?切轰然倒塌,他看着,叹着,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霍利杰不想让霍祈体会。
霍利杰咽下心中的万般愁绪,他轻轻笑起来,声线却冰冷:“公司之前有危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现在危机也解除了,趁着还能爱,大胆地爱吧,妈那边我?会想办法跟她说。”
“谢谢哥。”霍祈捏了捏太阳穴,“妈那边已经同意了。”
霍祈倚在沙发上,修长的长腿交叠,而谈昔就像只猫儿一样依偎在他怀里?,两人目光相接,他看她的眸子宁静如黑夜,谈昔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