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岱面色镇定,美珊却故意闹她,还像小时候的模样。
“长姐你可真是的,怎么还管到妹妹的家事上去?得亏是傅恒大人心胸宽广,这才不计较长姐你这挑拨离间的大罪人。这种事情上,男人一点儿都不体谅,他们只记着一句多子多福,哪里知道家里福晋诞育一个孩子得受多少苦啊。”
纯懿笑着说不打紧:“这事情我是该谢长姐的,长姐是过来人,积累的经验都值得我去学。孝贤皇后当年也提醒过我,要我善自保养身子,别?纵着傅恒胡来。”
美珊笑着打趣,连声?说要求听有?关“胡来”的详细内容,却被?纯懿抬手直接捂了?嘴摁到坐榻靠背上去。
“二姐姐!”纯懿难得软着脾气,当着姐姐们的面撒娇一声?。
美珊很受用:“瞧瞧,瞧瞧,这就是做了?婆母的人呐。我可真是半点儿没看出来啊。”
纯懿才不依她调笑:“我可是一本正经在说话的。二姐姐非要打岔。”
美岱出来作和事佬:“我晓得。五妹妹家的傅恒大人是最?疼爱纯懿的。他比咱们这几个作姐姐的,还要忍不下心去看纯懿受苦。尤其是纯懿自乾隆十三年流产之后,他顾着你身子,四处寻访名?医为你调养,不是为了?再有?子嗣,只是盼着你身子康健,别?在暑夏里还要手脚冰凉。”
纯懿抿着唇点点头。
她知道,在场的三个姐姐里,美霖与夫君愉郡王弘庆最?是感情不和睦,而美岱也与夫君福秀心志不投契——不过福秀如今都殁了?,于?是也不再说他的罪过。
纯懿不想当着姐姐们的面炫耀自己?过得有?多舒坦。
她知道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各人都有?各人生来注定要吃的苦。她不好觉得自己?太优渥,以至于?过分自信,无心出言伤害他人情绪的。
“能嫁给傅恒,的确是我此生最?荣幸的事情。”纯懿一笔带过了?。
美霖想起如今傅恒不在京城,于?是好心问了?一句:“傅恒大人如今去何地?了??”
“原先准噶尔之乱,一并有?达瓦齐反叛,如今虽然都已平定祸乱,然边城民心受惊乱,仍急待修养,于?是正应当顺民情,重民治。皇上派傅恒前去督察,务必要将未来之可能祸事,扼住最?初的起因根源。傅恒走了?也有?两三个月了?,不过这次估计得在那儿多逗留时间,我即使是想念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数着日子捱着过了?。”
美珊记性好,又想起与令妃相关的另一桩事情,于?是把话题再度转回?到最?初关于?令妃的那部分去:“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依稀记得,令贵妃家世不显,祖上只是包衣,她阿玛是——”
“魏清泰,从前的内管领。”纯懿顺口答上。
叶赫那拉家的女儿心气儿高,原本该是瞧不上包衣奴才出身的令贵妃。不过如今舒妃在宫里头与令贵妃还算是说得上话,又承情抚养了?令贵妃的女儿九公主,怎么样也让叶赫那拉家外头这些女儿们默默咽下了?很多闲话。
纯懿看出几个姐姐是言不由衷。她没在意。她一向和舒妃走动来往得多,于?是就畅快直言了?:“令贵妃性情好,模样周正,我见了?她也无法把从前的怨气都迁怒到她身上去。说到底令贵妃还是无辜的,那些事情与她都没有?干系。皇上的恩宠,她又不可能推拒。任何人放到她的位置上,恐怕也不会比她应对得更好。”
美霖说道:“我如今也看不明白。皇上宠爱令贵妃,到底是出于?何种缘由呢?当年令贵妃册封令嫔时,就连我夫君弘庆都说,那是皇上在借着令嫔的册封礼打我们叶赫那拉氏的脸呢。”
这是积下的旧怨,也是纯懿说的那句“那些事情与她都没有?关系”的出处。
“谁说不是这个理呢。希布禅没多嘴说,我倒也看出来他的诧异。乾隆十年令嫔册封,三嫔里除她之外,还有?当年的舒妃娘娘,以及如今已殁了?的怡嫔柏氏。怡嫔就不说了?,她的身份比之令贵妃还要不如,只是江南官吏献上的绝色美人,可令嫔当时资历不深,家世卑下,就莫名?其妙列在了?众嫔之首,还要高过当时的舒嫔娘娘去。如何能让外人不偏看?”
纯懿抿唇一笑,不咸不淡地?说:“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她记着呢,魏清泰死后,皇帝还念着令妃娘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命傅恒去为他们置办房屋、土地?及产业,替他们抹去了?欠下的债款,还替他们寻了?差职——这种小事情原本哪里值得傅恒亲自去处理,不过是因为皇上心里有?令妃,所以才这样大张旗鼓罢了?。
美岱、美珊及美霖都听出了?纯懿语气里淡淡落下的嘲讽。后者?已经先前言明,她如今对令贵妃没有?迁怒和偏见。那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只能是大不敬地?朝着皇上去了?。
纯懿见着姐姐们的眼色,于?是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也有?人说,皇上宠爱令妃娘娘,是因为令妃当年由孝贤皇后做主玉成的缘故——”
她偏过头去看别?的地?方,冷冰冰地?说:“真不知说这种话的人,是要往富察家脸上贴金呢,还是存了?坏心思故意要恶心富察家。”
这话,其余的姐妹三人倒是不好接了?。
纯懿是把自己?的心事吐露了?出来。她看不惯皇上做什么事情都要搬出一套企图自圆其说的荒唐理论?。他一方面表现?得对孝贤皇后情深不已,另一方面又还要借着怀念孝贤皇后的名?义去合理化他宠爱其他女人的行径。纯懿知道自己?这么想过分了?,但?她忍不住还要觉得应该鸣不平。
“不说这些了?。反正如今都说开了?。舒妃娘娘早就与令贵妃娘娘相处融洽,咱们紫禁城外的人就更不必烦扰自己?。旁人无论?要说什么话,由得他们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