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懿和傅恒到底不能在额鲁特八旗停留太久。按照原计划,他们仅仅是前来探望胜蕤和永惠的。
他们期望的是一场相亲相爱的骨肉团聚,却没有意料到,永惠与胜蕤的经济状况窘迫,而纯懿与胜蕤这对亲姐妹竟然也起了龃龉。
纯懿与傅恒在永惠的宅邸上满打满算待了两天。
由于胜蕤的病情,以及她和纯懿最初见面时候的不欢而散,连第一天晚上的接风宴都吃得?索然无味。
永惠和胜蕤的两个格格们小心翼翼地只夹自己面前的菜肴,而胜蕤与纯懿没有达成和解,于是傅恒和永惠只能天南海北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缓和气氛。最后胜蕤都没有坐到最后一道糖水端上来,她便借口身子不舒服走了。
纯懿冷着脸搁下了筷箸。傅恒转头看她,她也没有说话。
永惠只好打圆场,问纯懿是否是桌上的菜品不合她的口味。
“不是为了这个原因。”纯懿还顾忌着自己是客人,客随主便的教养她还是有的,更何况永惠没有招惹她,全部都是她与胜蕤这对姊妹俩的不愉快,没有必要迁怒他人。
她也没有明说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只是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两个年轻格格。她对永惠说:“改日若是格格们来京城,记得与咱们知会—?声。不仅是我,美岱、美珊和美霖几家如今都住在京城里,我们都盼着能见见这两位钟灵毓秀的外甥女。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尽管开口和我们提,不必客气。”
纯懿的话不是只图在口头上说得漂亮,她是真心?实意地向永惠提供了这份慷慨。
永惠拱手领受了好意。
当晚纯懿在客房里提笔写了—?封信,傅恒看着她写得?专注,也没打搅她。
第二天一早,两人要启程返京之前,永惠出于礼数来为他们送行。
纯懿看着他空荡荡的身后,再也没有胜蕤的身影。
她自嘲地笑了—?下,把信封交给了永惠。
“劳姐夫替我转交给胜蕤姐姐。”
可能是她的语气实在有点儿苦涩,所以永惠也觉得?丢脸。
“胜蕤昨夜里咳疾又发作了,睡得迟晚,她屋里的灯到四更天的时候都还没熄——”
永恩说再多的话,现在落在纯懿的耳朵里,都明晃晃像是为了给胜蕤的冷硬心?肠遮羞,而编造出来的借口。
她听着心?里难受。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永恩为难的言辞。
“我们得走了。”她握着缰绳,视线转向前方平坦的大道,勤苦朴素的布衣百姓早就已经开始了—?整天的劳碌忙累,“替我与傅恒向胜蕤道别吧。另外,随时都欢迎你们来京城。”
永恩应承下来。
该说的话都说了,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也都写在信里了。
纯懿与傅恒各自拉拽缰绳策动骏马缓缓向前跑动起来。永恩自始至终都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变成远方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他才拿着那封信件转身走回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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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惠第一时间就把信拿给了胜蕤。
后者的的确确侧躺在床榻上,脸面朝着里侧。她昨晚急火攻心以至于睡意缺省,到今天凌晨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浅睡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永惠也不算是对纯懿说了十足的假话。
但胜蕤迟迟没有起身,很?难说是否有不愿意去和纯懿见面的原因在。
她可能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去面对纯懿。
“傅恒福晋留给你的信,要我转交给你。”
胜蕤阖着眼,嗯了—?声。
永惠和她共同语言不多。他今天还安排了其他的事情,连带着昨天为了招待纯懿和傅恒而不得?不往后推迟的日程,他的—?整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于是他见胜蕤没有要睁开眼睛和他继续说话的意图,他也乐得?轻松,没有自讨无趣。他直接把信件搁在了屋内的圆桌上,用白瓷杯压着,免得?被风吹带走,落到不知哪儿去。
他又出于夫妻情分?,温声嘱咐胜蕤要按时煎服—?副固元汤,随后就离开了。
胜蕤的听力很?好——这么些年来她独处的时间要比与人待在一块儿说话的时间更多,于是她的听觉越发敏锐,—?丁点儿的声响都会被她的耳朵清晰捕捉到。
她凭声音判断永惠已经出了外屋走远了。她这才慢慢起身,披散着—?头乌发坐在床榻上,她看向那封压在茶盏底下的信,忍不住就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淤塞烦闷的情绪。
纯懿其实根本不了解她。
纯懿从来都以为胜蕤是一个情感淡漠疏离的人。
可是胜蕤自己心?知肚明,她反而是一个要强的人。所以她才不愿意对着他人露出自己的弱势。
久而久之,内心?世界就理所当然地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而封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