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舒妃挂记意晚与意琅,故而纯懿每月总要领着两个小姑娘进?宫带去给舒妃看?。
如今那拉皇后似乎是有些转了性子,她有意不?让自?己被那么多的?六宫事务所牵累神?思,因此召了东西六宫几位资历深的?高?位嫔妃去襄助她做事,庆妃、愉妃以及舒妃等都在此列。
“所幸皇后娘娘不?要我做什么繁琐又为难的?差事。”舒妃倒是乐得偷闲,她让九公主带着意晚与意琅去外面宫苑里?玩耍,自?己则留着纯懿在身边说话,“要我说也就愉妃还有空闲,五皇子永琪早就成?家立业了,愉妃在宫中也是整日无事。”
“庆妃与我,各自?还养着孩子在身边。她有永琰,我有永瑆和九公主。永琰更是还年幼离不?开人,怎么就能够分心去管那些簿册辑录?所以还是愉妃格外辛苦些。庆妃与我不?过是占个名头,”做点儿边边角角的?事情罢了。”
纯懿见舒妃神?色温润,不?像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倒也放心下来,知道那拉皇后放权下去并不?是一桩坏事情。
“是出了什么变故,使得皇后娘娘忽然决定要把凤印金册所代表的?权力下移给几位嫔妃?在我印象里?,即使是十三皇子永璟与五公主幼殇时,皇后娘娘都坚持着未有虚弱意懒的?模样,如今正是顺风顺水,她怎得忽然激流勇退了?”纯懿问道。
舒妃神?色淡淡,她其实根本就不?关心翊坤宫那边的?事情。
“许是如今六宫花团锦簇,新进?这么多的?环肥燕瘦,美人如云,繁杂事务比之往昔几乎是翻了几倍不?止,皇后娘娘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吧。”舒妃扯了扯手中的?帕子丢在一旁的?圆桌上,她说话不?似抱怨,但慢吞吞的?语气莫名让人觉得她心里?应当有不?平。
纯懿展眉,借了茶盏过去润泽嗓子。
她不?觉得自?家六妹妹会是那种拈酸吃醋的?性格——舒妃根本对皇上是淡之又淡,说句大不?敬的?话,舒妃恐怕是恨不?得皇帝能全年都离了紫禁城搬到圆明园去过日子,她眼不?见为净,独在永寿宫中乐得清闲。
于是她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娘娘这是旧人怨新人了?”
舒妃也笑:“紫禁城里?哪有区分什么旧人与新人。无非都是终生难见圣颜一趟的?可怜红颜骨。同病相怜,又是同住四堵宫墙之内,我犯不?着为难她们?,她们?也不?会来让我觉得难受。”
只说了自?己的?立场,舒妃还觉得不?够,她额外又添上了一番话。
“我是这样想的?。可其他人却不?必都是这种情况。皇后娘娘这些年,大概也是心里?不?太舒坦。不?过,这事换做谁心里?又能舒坦呢?”
纯懿仅仅只抬起袖子去挪移桌上的?残局棋谱,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紫禁城里?的?事情,若非实在是与她紧密相关,否则她向来不?予置评。
舒妃也知道纯懿的?性子。她说这话只是因为宫里?头实在无人可以诉说,只有当她对着娘家纯懿姐姐的?时候,才?能够放心地一吐为快,而不?必担心会为自?己招去什么麻烦与后患。
“十三皇子永璟,还有五公主,光是这两个孩子接连的?幼殇就足以压垮一个做母亲的?意志。”纯懿心中还是颇有感慨,没忍住道出了实情所感。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似是在那拉皇后的?孩子,实际上她也联想到了命运相似的?孝贤皇后。
“若是仔细想想,那段时候,皇后娘娘的?额娘也殁了。若非还有十二?皇子永璂需要人照料——”
纯懿没有把话说完,但舒妃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皇后娘娘素来意志强健。她把这些波折都全部压在她自?己的?心里?,而不?对外人显露出半点儿的?脆弱与易倒。我倒是觉得她实在可怜。如今时过境迁,她如果真的?能利用这段闲置下来的?工夫好好调理?心境,那便?再好不?过了。”
两人正说着话,通往外间的?雕花木门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舒妃眉眼流转含笑看?了一眼纯懿,后者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侧过去坐着,身体?微微倚靠向摆在软榻中间的?矮脚方桌,手指指点了几下其上焦灼的?棋局,便?把棋谱解开了。
围棋对纯懿,是再熟练不?过的?本事。
敲门后进?来的?人是一位侍女,手里?捧着一方盘子,盖着一块褐色绸布,底下放着东西,偏偏是神?神?秘秘的?样子。
舒妃让人直接端送到她面前。
纯懿没问是什么物?件,舒妃主动?提了:“是请绣房几位技法高?超的?娘子耗时耗力绣成?的?一副般若心经。”
因当年关氏笃信佛教,故而纯懿与舒妃都颇为尊崇佛家规矩。
侍女端了一盆净水入内室,舒妃将双手浸润在盆中洗涤过之后,再拿搁置在一旁的?巾帕擦干,最后以香薰烟气将手部沐过一圈之后,她方才?直接用手去除那块盖在绣品上的?褐色绸布。
“这是我准备献给皇后娘娘恭贺生辰的?寿礼。”
纯懿也遵照舒妃的?那一套虔诚流程,将手洗净后再焚香薰过——哪怕她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看?舒妃去摆弄那副绣品,展示其中极为精妙绝伦的?细节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