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桥后?悔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又惹宁逾伤心?。
打着为他好的幌子……
其实是昏了头。
左右也只有这几天了,让自己和宁逾都高兴些不行么?逾矩的事都做过了,此刻又想两全,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伪君子做派么?
沈浮桥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澄清,踩在肩头的脚却慢慢收了回?去,宁逾倒在榻上,蜷起腿翻了个身,只留下一个沉闷的背影。
“阿宁。”
沈浮桥知道他在气头上,没有贸然去触碰,只是坐上榻沿,语气尽可能放得温和。
“其实我?……”
“滚开,否则别怪我?忍不住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沈浮桥闻言懵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些。
他想和宁逾好好沟通一下,但细想又实在是没有什么沟通的必要。
解释清楚了又怎样?
事已至此,他确实是该滚了。
沈浮桥敛眉想着,居然真的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拍了拍被单上的褶皱,拉开薄衾给宁逾盖上。
蠢死了,送丧一样。
而沈浮桥此刻根本不知道宁逾在想什么,他走出门揭开了鸡圈上的篷布,将?鸡和鹌鹑赶了回?去,那些鸡很听话,鹌鹑则不然,一飞一跳一惊一乍的,沈浮桥费了好大功夫才赶过去,重新围了起来。
沈浮桥顺道揭开菜畦上的篷布,沟壑里积了不少水,菜叶蔫嗒嗒的,昨日?被宁逾刨出来的土豆已经泡了个七分坏,不能吃了。
沈浮桥无声?叹气。
他将?菜畦整理了一番,挖了条小?渠将?水排了出去,把坏掉的菜叶和土豆清理干净,空出来一大片潮湿的土地。
用来种棉花可能不太合适。
他正?好要去一趟镇上,回?来时采些河沙回?来配成砂质土壤便好,到时候棉花种子也在集市上买了,一举三得。
宁逾在生气,跟他肯定?又无法好好说,沈浮桥索性决定?先斩后?奏,先做了一盘胡萝卜酥,蒸了一海碗蒸蛋,撒上细盐,搁在明间,留下一张字条便走了。
若宁逾饿了,一定?会出来觅食,等看到字条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宁逾也不可能闲得慌……真的跑山下去找他。
他也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安装个定?位系统吧?
沈浮桥摇头失笑。
雨后?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泥泞湿滑,一不留神?便容易摔倒,沈浮桥走得很小?心?,不时有泥浆溅到身上,引起一阵深深的蹙眉。
但能平安到达山脚,已经是他这具枯朽躯体?的极限了。
他先收集了一大桶粗细均匀的河沙,将?桶放在河滩的礁石边,准备回?来的时候一并?带上去。
雨后?雨霖山的天镜万里澄净如?练,河边有鸥鸟和白鹭悠闲散步,时而振翅高飞,在半空划过一道道清越的弧线。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沈浮桥居然在浅滩处发?现了一只玳瑁,上颚前端勾屈呈鹰嘴状,褐色与浅黄色花纹相间。
这是海龟科的海洋动物。
根本不可能在淡水中存活。
见鬼。
他试着朝那只玳瑁走了几步,对?方却扒拉着四条腿在水里疯狂打转,看起来很紧张似的,最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看起来活力十足。
沈浮桥今日?行程紧,中午还得早些回?来给宁逾做饭,没时间多管闲事。
这河滩搁浅过宁逾,迎来过宁远,如?今又出现了一只玳瑁,可能等哪天江流变成大海都不会太奇怪。
倘若真是如?此那也算是好事。
至少宁逾可以早些回?家?。
…
小?镇的青石板路也是泥泞遍地。
街上的人比他前几次来少了很多,路边的商贩零零散散,凑不齐一条街。
瓦檐上依旧滴着昨夜未尽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门前的小?水潭里,浸入颜色深沉的砖缝中。
沈浮桥站在医馆门口,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沈兄。”
风烛眼尖,收起药台上的账本便朝沈浮桥走来,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人,是那次买香瓜的少年郎。
“沈兄?”孟秋关摸着下巴打量道,“这不是那个瓜贩么?”
风烛疑惑地暼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孟秋关前些日?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放着好好的世子爷不当,偏要跟着他来到这穷乡僻壤做个学徒。他离开京城自有他的考量,但这脑子里缺根筋的傻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远离皇族纷争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他丧失了很多靠近权力中心?的机会。待他日?后?回?想起来,不知是喜是悲。
而无论自己如?何冷着他,他都没提出离开。
彻头彻尾的傻子,跟他已经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