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晚只与他对视了一眼,立马游到水池里侧,抱住身体,颤颤地说:“我……我没有故意在你……在殿下面前提从前的事,我不知道殿下来了,我……我……不知者无罪!对,不知者无罪!”
萧煜静静看了她一阵,一言不发,脱掉寝衣,也走进浴池里。
他的动作并不轻,击起浴水飞溅,有几滴还溅到了音晚的鼻尖上。她像是怕极了,颤颤地偏过头去躲避,像只被掀了巢的小雀,仓惶惊惧,又无处可去。
萧煜靠在池壁上,沉默着细细打量她。
清皎中带着冶艳,极为洽意的融合在一起。周围腾腾热汽散开,缭绕在周身,氤氲着如画面容,美得如梦如幻。
他记不清她小时候的模样了,在十年血仇恩怨之下,一个小姑娘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不值得占据他的分毫记忆。
同样的道理,就算她说得是真的,她念过他,想着他,又能如何?抵不过他同谢家不死不休的仇。
萧煜摒弃那些无用的念想,道:“别抖了,本王不打你。”
音晚缩在浴池一角,有些戒备又胆怯地看向萧煜。
萧煜不理她,沉入水中,让温热驱散身与心的疲惫,方才冒出头来,抹了把脸,惬意地仰靠在池壁上,懒懒道:“你得给本王生个孩子。”
音晚正在为自己想着出路,该如何才能不受折磨,全身而退,忽听他这样说,一下愣住了,眸中满是茫然。
萧煜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睡了你这么久,连个孩子都怀不上,也不知你们谢家是怎么养的女儿,这般无用。”
若是从前的萧煜,文雅端方,断不会说出这么粗鄙的话。可他在西苑里囚了十年,近墨者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教养良好、温善和煦的皇子,别说粗鄙的话,粗鄙的事都不知做了多少回。
音晚早该习惯,可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嘀咕了一句。
萧煜道:“有话大声点说。”
音晚一边注意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我以为您不想要我生孩子的,才总这样。若想要孩子,就不能这样……”她于忐忑中生出几分机智,约莫找到了摆脱当前这般屈辱又难言的困境之法。
萧煜果然上套:“不能怎样?”
音晚有些难堪:“阴阳调和啊,讲究一个和字。您这么不知节制,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保不住啊。而且这样久了会伤身,伤了身子就更要不了孩子了。”
萧煜深为困惑,特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瞥向音晚,疑心她又在耍花招,硬邦邦道:“身体没事,好着呢。”
音晚急出了一额头的冷汗:“我的身子!我……”她避开萧煜的灼灼目光,凝着薄雾弥散的水面,夹杂了一丝丝不易捕捉的埋怨:“我今夜又流血了,不是月事,就是流血。我说疼是真疼,以为我愿意惹您吗?”
萧煜紧凝着她,面上浮起一缕缕懵懂,但很快被他掩去。
他没法在音晚面前说他其实不怎么懂这些事。他当年被关进西苑时还小,未到娶妻之龄,嫡母胡皇后走得早,亲娘谢氏又从来不管他,后来进了西苑,身侧都是些低俗粗鄙之人,耳濡目染来的都是些不堪之物,他再不屑,可终究年纪轻轻浸在那个环境里,沾了一点在身上,到如今想抹掉都觉得艰难。
再后来他要跟谢音晚成亲,宫里倒是来过人教习,可那个时候萧煜对这门婚事很是轻慢,满脸不耐烦,他又有凶戾之名在外,那些宫女们都怕他,看着他的脸色,该说的也都不敢说了。
何况在他心里,谢家的女人就是用来取乐的,反正迟早是要用完了扔的,怎么舒坦怎么来,不应当么?
他刚捋顺了,也勉强觉得心安了,冷下面容,想敲打谢音晚,让她别矫情,却见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中跳跃着异样的光茫,脱口而出:“您该不会……不对啊,那伯暄是从哪里来的?”
萧煜不说话,只拿凉眸扫了一下她,她立即噤声,缩回浴池一角,呐呐道:“我失言了。”
萧煜懒得再跟她讨论这些女人家的事,只将话锋调转,依旧顺着刚才说:“你得给本王生个孩子,你若是能生出来,本王就放了你。”
音晚面起微澜,说不清是什么神情,只在烟雾氤氲里静静听着他说。
“等将来谢家要是倒了霉,本王可以保你,让你好好活着,把你送进庵堂里吃斋念佛。”
音晚静默了许久,才咬了咬下唇,像是有些赌气,道:“我不喜欢吃斋,我也不喜欢念佛,我想重新嫁个人,您把我放出去,别的不用您操心,我有娘家可回的。”
萧煜心道你回什么娘家,真当你们谢家人是什么善男信女,到时候你被休弃出王府,他们会把你当人看?
你爹谢润倒是会护你,可那个时候,谢润还不定在哪儿呢。
要是谢润失去权柄,在谢家宗族里没有了位置,他是绝对护不住这样一个有倾国之貌的女儿的。
萧煜觉得自己八成是昏头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真当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了,笑话,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