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新尔累死了,拎着白?大褂回到宿舍,书包往椅子上一丢,看?见谢观星拿着一包薯片在吃。
“你不是从来不吃零食吗?”温新尔喝了一口水,问道。
谢观星摇了摇薯片,薯片在里边被晃得稀里哗啦响,可以看?出来吃薯片的人有多开心了。
“学姐送的?”
温新尔一愣,“温染?”
谢观星又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水果硬糖,慢条斯理剥了塞进了嘴里,“嗯嗯。”
“......”温新尔仔细地想,想温染有多久没?给?自己买过零食了。
这才?跟谢观星在一起一天吧。
他心里止不住的酸溜溜。
于是伸手从谢观星桌子上捞了一颗,丢进嘴里,“有我的吗?”
这是温新尔难得的主动。
谢观星仰起头看?了温新尔一眼,欲言又止,但说了比没?说更加令人心痛。
温新尔觉得嘴里的糖都是酸的。
谢观星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侮辱自己的问题?
他将糖果嚼碎,咽下?去,然后拿起耳机戴上,恨很?地开始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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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染,我们谈谈。]
[你不会?想我总去打扰谢观星的吧。]
[你知道他脾气有多好,我找他,他也只会?恭恭敬敬地把我当学长?。]
温染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对杨小曼说道:“我出去一趟。”
杨小曼都来不及问温染一声出去干嘛。
这明天就是大汇演了,还瞎跑。
现在是下?午三?点,地点是校外美?食街的一家甜品店,装修得风格是粉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令人还没?走?进去,就远远地看?着,都感觉是甜的。
虽然是开在大学边上,但每天在下?班时间依旧会?有很?多校外的工作人士大老远赶过来打包两份带走?。
校内的学生就更别说了,可爱在这里消磨时间打卡拍照了。
上课时间,店里人不多,偶尔有几声说话声响起,门上的风铃随着每一次的开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叮铃铃~”
陈否桉抬头看?向进来的女生,他抬手示意自己在这里,女生脚步微顿,然后抬脚朝他走?了过来。
“什么事?”温染站在桌子边上没?动,都懒得坐下?,双手插在兜里,头发随性地披在脑后,黑色的薄呢子显得她高挑清瘦,清冷绝然。
陈否桉看?着这样的温染,心里一痛。
“现在连坐下?跟我聊聊都不愿意了吗?”陈否桉的嘴角扯得很?勉强,他笑?不出来,他一想到温染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就觉得再也无法笑?出来了。
他以为只是暂时分开的,就像之前在高中的时候每一次发生矛盾一样,会?和好的。
可这次谢观星在他面前,脸上尽是炫耀和得逞的恶劣。
“我跟学姐在一起了。”
“就在昨晚。”
“我点了你喜欢的芋泥椰奶酸乳冻。”陈否桉伸手抓拽住温染的衣袖,“最后一次,算我求你了。”
温染垂眼看?着陈否桉,在她的印象里,陈否桉从未如此卑微过,他把自己向来摆得高高在上,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入得他的眼,得到他的青睐。
他高高在上也是有资本的,陈家的独子,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家庭宠爱下?,他并没?有成长?为一个纨绔。
在英中,他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优秀学生代表,代表学校参加各科的市赛省赛,屡屡获奖。
他有高傲的资本,从来都是,这点,没?人可以指责他。
即使是在温染面前,他也从未低过头,所以后来才?会?发生他觉得温染会?拖他的后腿的事情。
他甚至,是有些看?不起温染的。
可现在,他却?在温染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温染看?了他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也只是坐下?,端上来的甜品她看?都没?看?一眼,只问道:“找我什么事?”
她很?忙,没?时间陪陈否桉在这里扯旧事。
“你跟谢观星在一起了?”陈否桉低着头,他点的是跟温染面前的一样的甜品,上面的芋泥特别细腻,撒了芒果粒和草莓粒,底下?是椰奶和酸奶冻。
温染点头,点完头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学校里碰见谢观星,他告诉我的。”陈否桉淡淡道。
“没?事别去打扰他,”温染皱眉,“他做实验很?忙,跟你不一样。”
虽然谢观星家里有钱,可世界上有几个人可以像陈否桉这样幸运,有钱人的家事,往往都是一地鸡毛,更别提谢观星还是学医的,温染不希望他受到影响。
特别是因为自己受到影响,她以前从我觉得陈否桉竟然还会?死缠烂打,她更加没?有想到,陈否桉这个人竟然还可以跟死缠烂打联系到一起。
明明那么高高在上。
想到这里,温染又忍不住有点心酸。
“陈否桉,以后我们都别联系了,你也别去打扰阿让。”
说完,温染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陈否桉可能不知道阿让是谁,又重新说了一遍,“我是说谢观星。”
陈否桉苦笑?,“你叫他小名吗?”
就算两个人高中在一起看?起来感情那么好的时候,温染也从来只叫自己大名。
“他喜欢。”温染说道。
“我呢?”陈否桉轻声问,“温染,你喜欢过我吗?”
他现在细细回想喜欢,温染她......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他只是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出现在了温染十分脆弱的那段时期。
其实,就算换一个人,温染说不定也会?同意的。
温染愣了一下?,她仿佛是忍俊不禁,又好像是无奈。
“陈否桉,你真是,你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吗?”
陈否桉摇头,“我没?有。”
“你有。”温染没?有丝毫停顿说道。
不管陈否桉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是事实。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温染有些不耐烦了,她靠在沙发椅上,眉头微微皱着,“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你有什么话,我希望你可以一次性说完说清楚。”
温染口齿是伶俐的,甚至是锋利,她平时只是懒得说。
今天要不是陈否桉拿谢观星说事儿,温染觉得不会?出来见对方。
在温染眼里,谢观星就是一个脾气特别好,特别容易被欺负的小孩儿。
那要是被陈否桉这样的人盯上,不得被欺负死。
于是温染现在看?着对面的陈否桉,满心的烦躁。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只申明一点,别去找谢观星。”温染再次说道。
陈否桉笑?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又有些苍白?,“温染你是傻子吗?你不觉得你越护着他,我对他越有敌意吗?”
“我不护着他,我护着你?”温染反唇相讥,态度十分地差,才?不管陈否桉是谁。
陈否桉:“松南之前有姓谢的人家吗?”
温染愣住,“你查他?”
“了解对手的底细,这不应该吗?”
“你也查过我?”温染问道。
温染并不是特别注重家世,英中是贵族高中,可温染从未到处宣扬自己母亲是干嘛的,父亲是干嘛的,她的吃喝用度也十分随意,在用矿泉水瓶接饮水机的水喝被班里同学嘲笑?穷酸的时候,她第二天背的包又是某大牌当季买都买不到的新款,说她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在少数。
陈否桉会?喜欢自己实在是匪夷所思,因为他在学校平时就是高高在上不下?凡尘的,交往的同学的家世也都是非富即贵。
这些都是温染后来上了大学,偶然想起来的时候想到的。
可陈否桉连自己也查,是温染没?想到的。
那是不是,当初陈否桉跟自己在一起之前,也是经?过斟酌,查看?过家世是否匹配。
陈否桉看?起来毫不心虚,他刮了半勺芋泥喂进嘴里,“你母亲是舞蹈家,父亲是钢琴家,这不是秘密。”
温染闭了闭眼睛,心里无比平静,“但我在高中从未对谁说过。”
“跟你在一起之后没?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还以为是他们俩在演出结束后不小心提起了我和温新尔。”
“你知道,这会?给?我和温新尔带来麻烦吗?”
公?众人物的子女不是那么好当的,那之后很?长?一段时期,温染在路上都会?碰到忽然冲过来的记者和粉丝。
而两个人离婚的消息一公?布,想要从温染和温新尔嘴里打听八卦和消息的人就更多,记者和狗仔都想要拿第一手新闻,不管温染高三?考生的身份,也不管温新尔才?将将十五岁。
而这一切,都是陈否桉促成的。
这比在论坛里抹黑自己,还要令人无法接受。
温染站起来,“我没?心情陪你浪费时间,以后别找我。”
陈否桉叫了她一声。
“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我喜欢你是真的。”陈否桉低声而又缓慢地说道。
他低着头,脖子弯着,看?起来就像是背也是弯的,他在温染面前,弓着腰,卑微地求和。
“你自己信吗?你觉得我信吗?”温染冷冷道。
“但这不重要,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真的觉得你挺恶心的。”温染觉得难过的是,眼前这个人的利益至上,竟然一直都存在,存在于任何事情任何地方,包括对自己。
“说真的,你很?适合当豪门子弟,”温染像是无语又像是无奈,“因为你像个没?有感情的动物。”
陈否桉平静地听着温染的指责,在温染说完之后,他仰起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走?吧,我找你出来,本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会?再找谢观星了。”陈否桉说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但是,我也不会?放弃你。”
温染皱眉,刚想开口,陈否桉继续说道:“因为,谢观星并不像你看?见的那么单纯。”
“他......”
“学姐?”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疑惑和不确定的语气,明明还是那么乖巧的声音,可是却?令温染感觉到心虚和莫名的不安。
温染慢慢转身,身后男孩子的眸子慢慢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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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林荫道,枯黄的水杉叶子已经?铺满了一地,几乎每天都会?有清洁工阿姨清扫,可阿姨前脚刚走?,后脚,这条路就立马又开始泛滥金色。
温染和谢观星并肩走?在一起。
温染解释完,叹了口气,“就是这些,我本来不想和他谈话的。”
不过要是不谈话,温染还真不知道陈否桉竟然是经?过调查了自己之后才?决定表白?的。
真的是,开了眼界。
谢观星藏在袖子里的手拿了出来,伸过去握住温染的手,拿在手里捏玩。
“那以后学长?要还是用这个理由叫学姐出去,学姐还要跟他出去吗?”谢观星低声问道。
温染想了想,她不知道。
如果陈否桉还是用这个理由,拿谢观星当挡箭牌,她真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否桉这么没?完没?了,当时走?的时候不是那么干脆利落吗?这是温染最不理解的地方。
谢观星侧头瞧着温染,“学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温染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为什么这么问?我没?有这样觉得。”
“那学姐是觉得我没?有学长?厉害吗?”
温染摇头。
“那学姐为什么要跟学长?出去?我又不怕他。”谢观星慢吞吞说道,话到末尾,像小孩子赌气似的。
温染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谢观星的头,“那都是我造的孽,与?你无关。”
谢观星:“......”
“学姐造什么孽了?”谢观星不解,“难道不是学长?对不起学姐吗?”
温染没?说话。
谢观星抬手,像温染摸自己头发那样,试探性地,摸了摸温染的头发。
“学姐要更爱自己一点哦。”
温染低着头,踩着路上的白?线,很?慢很?慢地走?着,像是没?听见谢观星说的话。
“阿让......”
“嗯?”
“谢谢。”温染小声说道。
“谢谢你喜欢我。”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喜欢过她了,爸爸更加喜欢温新尔,妈妈更加喜欢温新尔,大家都有自己最喜欢的人,遗憾的是,她不曾是任何人最喜欢的人。
风把路上的落叶刮了起来,马上上立马泛起了金色的潮水。
“学姐,我只喜欢你。”世界上十几亿人,他有家人,有朋友,可在他的世界,没?有第一顺位第二顺位,他只喜欢温染。
第一喜欢是温染,第二喜欢是温染,第三?喜欢也是温染,所有的喜欢都是温染。
温染没?有把谢观星的话当真,她当然知道对方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只喜欢,怎么可能呢?
就是杨小曼,也要把爸爸妈妈对象爱豆朋友闺蜜老师同学排个一二三?四五,单单只喜欢一个人,试问谁能做到呢?
在他们的身后,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陈否桉神情冷漠地跟在后边。
在看?见温染一下?子抱住谢观星的时候,陈否桉停下?脚步,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
“喂。”陈否桉又变成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模样。
“查到了,但又没?完全查到。”对面的人说,
“什么意思?”陈否桉皱着眉问道。
“是有一家姓谢的,他们也是有一个正在上大一的孩子,但是是个女儿,不是儿子。”电话那头的人也很?懵逼。
陈否桉当时让他查谢观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疑惑了好久,陈否桉一般不会?查谁,既然说要查,那多数查的都不会?是普通家庭的人,可不是普通家庭的人,他怎么着都会?有点印象,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观星这个名字,真的是从来没?听见过。
一查,果然,在松南的豪门子弟中,压根没?有这号人物。
而在松南赫赫有名的姓谢的世家,几年前搬走?了,今年又搬回来,这一切都跟谢观星的足迹对得上,可是谢家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儿。
陈否桉拿着手机,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慢慢说道:“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什么意思?”范珺一头雾水。
“你去查一下?谢让这个名字。”陈否桉勾起嘴角,他总觉得自己马上就快得知一个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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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我紧张。”女生穿着领舞的演出服,双手紧紧地握住放在膝盖上,不时朝外看?一眼,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双腿都在微微地发抖。
本来她只是备选,她前面有温染,还有田小甜,她一开始就知道,再怎么也轮不上自己,小姨能让自己当备选都不错了,都是碍着她妈的面子,她自己也从没?想过能真的上场,她才?大一,不管是基本功还是专业实力,她都不如田小甜,更别提温染了,她压根没?拿自己跟温染比过。
李梦珏坐在一旁,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你正常发挥就好。”李梦珏看?着自己侄女,没?什么天赋,但胜在漂亮,也吃苦好学,当时用她备选也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没?有温染了还有田小甜,但两个人都没?法用了,这是李梦珏万万都没?想到的。
蒋栩只能硬着头皮替上。
她现在心里慌得要死,从来没?有上过这么大的舞台,她的腿在发抖,喉咙发涩,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练到烂的动作。
可她还是紧张。
这时候,她低下?头忍不住想道,如果是温染学姐,她一定不会?紧张的吧。
蒋栩实在是不懂,小姨为什么要临阵换掉温染学姐?
现在好了,她一定会?搞砸的。
她抬起头来,想要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妆是化妆师化得,挑不出任何错来,看?着看?着,镜子里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蒋栩瞪大眼睛,惊喜地扭头,“温染学姐!”
温染微微一愣,她不认识蒋栩,可她认识蒋栩身旁的李梦珏。
“李老师好。”温染点头示意。
李梦珏也点点头,之后温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呢?”
温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演出服,笑?了笑?,抬起头说道:“我之前跟您说过,我周末接了个演出......”
她话只说了一半,李梦珏登时就全部明白?了。
温染说周末接了个演出,接的就是大汇演吗?
李梦珏笑?得有些勉强,“都是汇演,你怎么不......”
温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给?李梦珏倒了一杯,“接了演出要是弃演,是要付违约金的。”
说完,温染玩笑?道:“老师要帮我付违约金吗?”
李梦珏只能笑?笑?,她现在还处于震惊之中。
她怎么都没?想到,本来是自己领舞的温染,现在跟自己打起了擂台。
即使如此,即使站在温染的对立面,李梦珏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蒋栩一定能赢。
蒋栩赢不了温染。
不说别的,就蒋栩这望着温染亮晶晶仿若痴汉的眼神就能知道。
李梦珏伸手去桌子上拿节目单,节目单是刚刚才?发下?来的,她还没?看?过,蒋栩就更加懒得看?这些东西了,反正看?不看?都得她上场。
跳过开场,跳过几个阖家团圆的歌舞和小品,她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刘南芝。
节目的指导老师是刘南芝,后边表演者的名字是温染。
看?见刘南芝这几个熟悉的字,李梦珏陷入了回忆里,她的手发起抖来。
又要输了吗?
又要输了。
蒋栩听见自己节目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了,她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往幕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