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最近恢复了一点智力，”孟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的说，“一开始以为是我要娶他，张牙舞爪的，还一把把他那个继姐从楼上推了下来，兔子急了就咬人，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少爷，你疼他，他也会懂你的，不如试试接受吧，总不能一直这么……这么一个人。”
孟师絮絮叨叨了很久，慕斯年终于动了动，开口时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吃人的魔鬼，“先安排他住下，见面的事再缓一缓。”
孟师叹了口气。
群狼环伺，让他信任、接纳一个人，实在太难。
想了想，慕斯年又道，“让我看看他。”
孟师喜形于色，连忙推着慕斯年的轮椅，将他推到窗口。
那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客厅里的景象，慕斯年目光向下，看见沙发上挤在一起的两颗小脑袋。
团团身边的少年坐姿乖巧，像个去别家做客的礼貌又紧张的小孩，薄薄的背脊挺得很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光屏，慕斯年看不到那双传说中的异色瞳，只能看到纤长卷翘一闪一闪，光屏里不知演了什么，少年粉色的唇微微翘起，眼角弯了弯。
安静，乖巧，是像他一样受尽欺负，处处小心翼翼的孩子。
……
客厅里，于归看得正起劲，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怀里抱着最新的机甲玩具，扫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嗤笑，“这就是郁家那个小傻子？”
于归：……
想要揍人的手蠢蠢欲动，团团忽地一把抱着他的胳膊，甜笑着地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斥退下人，半蹲在团团身边，对郁归的存在视若无睹，一脸狡猾地拿着玩具在团团眼前晃，“团团，告诉叔叔，昨天半夜有人来过客厅没有？你说实话，这玩具就是你的！”
团团黑亮的眼睛馋兮兮的钉在那架诱惑力十足的玩具机甲上，仿佛一个奶香扑鼻的小傻白甜，一秒没有犹豫，“昨晚只有我和爷爷在呀，没看见别的人。”
“真的？”
“真的！”团团的小脑袋用力点了点，将傻白甜的可爱气质发扬到极致，“张叔叔，我都告诉你了，你说话算数吗？”
中年男人放下心，将机甲扔到团团怀里，冷着脸又看了于归一眼。
那目光仿佛冰冷的毒蛇湿淋淋地黏在身上，邪恶的心思浓如实质，于归悄悄蜷紧了手指，准备随时反击。
还好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起身离去了。
“复杂的世界，连小孩子都要学会伪装，”男人刚走，团团瞬息变脸，抱着新玩具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得意地看了于归一眼，“我警告你，他不是好人，这别墅里除了我，慕叔叔和爷爷，谁也不能信！要不这样，你认我做大哥，我罩你！”
于归嗤地一笑，指着他手里的玩具，“这是帝都新出的星宿系列机甲，一共有十二种组合方式，可以组成十二个星宿机甲，想学吗？”
团团双眼瞪得溜圆，眼底亮得就快冒火星了！
于归冷笑，“叫大哥。”
团团，“大哥！”
小屁孩，于归不屑地想，花点时间拿捏住这个小屁孩，以后方便打听情报，也不算亏。
他想起下车时那无处不在的阴冷视线，又想起刚才那个目光阴沉的中年男人，眸色越深。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消磨过去，传说中的恶鬼杀人狂没出现，晚餐很丰盛，团团和孟师却没有上桌，于归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餐桌，越发对这传说中的杀人狂好奇起来。
晚上，孟师安排他在侧卧睡下，看着于归躺在被窝里，十分熟稔地帮他掖好被角，想了又想，“小归，是不是奇怪少爷怎么一直不来见你？”
于归眨了眨眼。
“少爷小时候受过伤，脸毁了，腿也瘸了，团团第一次见他吓得哭了半天，”孟师柔声道，“少爷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怕吓到你。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于归呼吸一窒。
怕吓到他？
这样细腻的心思，只有内心温柔的人才会有吧。
传闻里毁了脸，瘸了腿，性格扭曲暴虐，一言不合就把爬/床者的尸体遍地乱扔的杀人狂，怕吓到他？
“只要你好好对他，他也会好好对你的，”孟师拿捏着一副给团团讲睡前故事的语气，“少爷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于归眼角抽了抽。
孟师看他困了，起身想要帮他关灯，于归却突然扯住了他的袖子，紫色和金色的瞳孔一齐盯着他。
孟师愣了愣，于归慢慢地说，“妈妈，我想知道妈妈的事。”
孟师知道于归的意思，却避而不谈，只说，“不早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告诉你。”
于归抿了抿唇，放开他的衣服。
陌生的环境让他整晚噩梦连连，他又梦见那座浮在莽荒宇宙中的孤岛，他在那座吃人的恶/魔岛上，和无数同样年纪相仿的小孩互相残杀，他们在鲜血腐肉里长大，在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人成为没有感情的人形兵器，被联邦和帝国的高层高价买走，成为和平世界里潜藏的暗刀，被称为暗哨。
还好，在那地狱一样的地方，他还有一个朋友……
半夜三更，于归浑身冷汗地从噩梦里惊醒过来，他在黑暗里喘息了片刻，猛然听到一个难听地好像砂砾打磨过的嘶哑声音怒吼一声，“滚！”
随后，人体倒在楼梯上不断翻滚的声音咚咚咚咚地回荡开。
于归打开门，骨骼扭曲的尸体从眼前坠下，七窍流血的狰狞死相正对着他的脸，于归一抬头，正看见楼上主卧的门嘭地合上，幽灵一样的背影一闪即逝。
他看着楼下那具尸体，眼皮一跳。
去他奶奶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