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文冷眼旁观着,目光牢牢地勾在桑塞尔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和神情,眼神严厉得就仿佛正在判决犯人的审判官。
“儿子,我的宝贝,赶紧去给他拿块毛巾来,热水在桌子上?放着在,先温一下再拿来。”夏洛蒂一边忙着给桑塞尔倒热茶,一边使唤着亚文,她似乎尤为担心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年轻人,像是正对待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无微不至。
亚文放下一直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按照夏洛蒂所说的去拿来了毛巾和热水,然后扶住了?她的肩膀,“我来吧,妈妈,我先带他去房间里换几件保暖的衣服,一会儿再出来。”
“已经很晚了?,宝贝,安顿好他后就早点睡吧,你爸爸和小阿尔贝都已经在房里了?,明天早上再见面也行,我先收拾好这些东西。”夏洛蒂拍了?拍亚文的脑袋,又摸了几下桑塞尔的头发,“回房间里去吧,孩子们,祝你们有个好梦。”
“那你好好休息,”亚文和她交换了一个吻,“晚安。”
亚文带着桑塞尔进了?自己的房间,他顺手将热乎乎的毛巾扔到桑塞尔的头上,将房间里的油灯点亮。
桑塞尔拿着毛巾往脸上擦了几下,他一看就知道有些心不在焉,人也不怎么精神,擦完后就放下毛巾,将外袍取下来递还给亚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亚文坐到床上?,一边解着捆绑在裤腿和靴筒上?的绳子,一边偏头问桑塞尔。
“今天。”桑塞尔小声回答,“就下午的时候。我差点儿就被士兵们逮住了?,好不容易才脱身。”
亚文停下动作,冷冷地注视着他。
“我没被他们看见长相。”桑塞尔将音量稍微抬高了?些,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被他们看见下了?船,一直都是背对着他们,还戴着帽子,只被追了一段路就把他们甩下了?。”
亚文这才点了点头,将靴子一把从自己的脚上?取下来放在一边,又去对付另一边的靴子。
“亚文。”
“说。”
“我在海上?跟别人打了?一架,受了?伤,奄奄一息,”桑塞尔站到他身边,小心地靠近了?些,“在那个时候,我碰见了?你弟弟。”
“少听他胡说八道。”
桑塞尔怔了?一下,“你在维护我?”
亚文总算将两只靴子都脱了下来,翻身躺到床上?,“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没有胡说八道。”桑塞尔说,“他说以我那个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被同样乘坐在船上的人伤害,最后被抛尸海底。他说的是对的。”
亚文仰起头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桑塞尔附身上来,双手撑在亚文的身侧。他单薄的衣物贴服在身上?,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他竟然穿着这身毫无御寒能力的衣服在寒风中站立了?那么久,“我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亚文,我组织好语言了?,你现在想听吗?”
“不想。”
桑塞尔又怔了?一下,他茫然地看着亚文,像是特兰迪亚号上那些因?为首次遇见风暴而顿时惊慌失措的新晋水手。
“我之前说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现在那几天时间老早就已经过去了,我倒不是那么急。”亚文悠然自得地将左手手臂压在脑后,右手抬起来用拇指指甲轻轻刮着桑塞尔的下巴,“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
“我最不乐意见到的样子。”亚文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海盗,倒像是个已经在牢狱里蹲了几十年的邋遢囚犯——难道你自己不这么认为么,桑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