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耀眼的光芒在机场候机室旋起,周围的人或声音像被定格了一?样,等光芒消散,一?位像是油画中走出来的少女抱着一?把小提琴跌坐在候机室的地板上。
仿佛有谁隔空打了个响指,暂停的人群开始涌动,声音也似乎终于逃离了真空的囚笼。夏洛琳耳边响起久违的语言,广播里温柔的语音播报提醒着游客们踏上自己的航班,去往每一?片他们期盼的土地。
现代一?切都很便捷,想?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只?需要一?通电话,想?见一?个人有种种便捷的交通方式将你送往地球上的任一?角落。
可若是她想?听的那个人、相?见的那个人在百年?之前的时光里,她又该如何找到他、去往他的身边?
“叮咚——”
方才哭过的小提琴家被身后的声音惊动,她诧异地望向座椅,上面放着的竟然是她的手机和登机牌。
夏洛琳一?把抓过它。原本早已没?电的手机突然自动开机,传来一?条讯息的的提示音。下意识点开,是欧罗拉跟她报告行?踪,她去了波兰散心?。
鼻子?有些发?酸,她迫切想?找个人倾诉,毫不犹豫便拨了她的电话。但听筒里公式化的回应冷冰冰地表达着“无法接通”。
手指一?划,夏洛琳挂掉了电话。界面一?闪,她看见了那张主题背景。
昏暗的室内点着一?盏烛火,英俊的青年?钢琴家愉悦地在钢琴上抚弄着琴键,他微微后仰着头,金发?纷扬。他的笑就这样定格在这四方的手机里,肆意地向着屏幕外的她散播着迷人的风度。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着屏幕下那张熟悉的容颜,眼泪再一?次顺势而下。她注意到自己左手中指上温柔的蓝绿色宝石,像那个人多情?的眼睛一?样注视着她,轻颤着吻了下后,抱起手机和小提琴低声哭泣起来。
恍惚间她好像在琴头的花纹里瞥见了什么。或许跨越了百多年?时光,让它终于泄露了些端倪。
FürMeineLiebe
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悲伤,放任自己失声痛哭起来。
弗朗茨,即使?我和你隔了一?个半世纪,我也只?属于你。
我的心?只?会爱你。
*
在钢琴前又独坐了一?夜的李斯特,终于在晨曦降临时挪动了身体。
他将曲谱夹进书桌上贴满了简报文章的小本子?里,打开抽屉准备将它放在夹层里收好,却在里面又发?现了一?张曲谱纸。
确实是他的字迹,写于很久很久之前了,乐句不多,只?有一?段辉煌的旋律。
在李斯特的眼前,突然晃出一?阵纷飞的手稿,就在这间小屋里,散成一?地的雪花。他看向那座老旧却被夏洛琳打理得极好的沙发?,在它上面,他第一?次和她有过那么近的距离。
这间房子?里,处处都充满着爱人的身影。她恋旧,喜欢一?个地方就不愿意离开;或许他很早就为她沦陷,否则他又怎么会愿意,一?直陪着她在这里住了十年?。
从未有过这样深刻的感受,一?个人是那么的不习惯。李斯特将曲谱收进本子?里,带上本子?出了门。
他无法再呆在那间熟悉到让他陌生的房子?里了,没?有了爱人,在住在那里,他一?定会发?疯。
夏洛琳不会希望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弗朗茨,便不能再对?她食言了。这是他欠她的,他会为了她,成为不朽的音乐家。
上帝带走了我的音乐精灵,我便去所有我能踏足的土地去找寻你。
你是我的音乐,你是我的呼吸,你是我钢琴上的回音。
夏洛琳,我用我的后半生去成就音乐上那个你最期待看见的李斯特;
请你怜悯您的爱人,早些再次在弗朗茨身边降临。
……
肖邦躺在病床上,整颗肺似乎都在惊叫着要离开他。在一?阵近乎窒息的咳嗽过后,虚弱至极的他终于重新洗到了空气。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啊。
被病魔缠身的钢琴家已被消磨掉了往昔的神采,在结束了英伦之行?后,他回到了这片让他开启梦想?的土地。
巴黎啊巴黎,梦幻一?样的巴黎。
只?不过他的梦,已经快到结尾的时刻了。
他有些庆幸,趁着那会身体还好,他用钢琴演出跟这座可爱的城市做了最后的道别。
他知道自己生命沙漏里的计时砂已经所剩无几,此刻的思维却谦微微有的清明。
他想?起他刚来巴黎的时候,机缘巧合,他和一?个女孩在巴黎遇见了三次;和她在一?起的,还有那个才华横溢的天?才钢琴家,那时的日子?轻松愉快得像只?鸟一?样。
洛琳啊,我的阿米莉亚。
请原谅我在历史?的面前保持着缄默,不曾提及你;也请原谅我出于恼怒,自私地保有着那份不属于我的东西。
热情?的匈牙利钢琴家灿烂的笑容浮现在眼前。肖邦有些怀念这位在外界眼中已被疏远的、曾经的挚友。自那天?不欢而散后,李斯特像是孤注一?掷般地开启了疯狂的欧洲巡演,用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形式——独奏会。
李斯特似乎是要将钢琴展现到极致,像极了要将演奏的技艺变成他的终身追求。肖邦曾隐晦地想?朋友透露过他的不赞同,他更希望他能将他的天?分用于作?曲而不是作?为一?个表演家存在。尽管这话一?定会被带到匈牙利人耳边,但他似乎一?意孤行?了。
伴随着名气与荣耀,“李斯特狂”这个词的背后也有着他自己的酸楚吧——比如那位但这三个孩子?的夫人?
肖邦久违地笑了。作?为一?个缄默者?,他看够了这荒诞到像闹剧一?样的安排——就像是套在另一?个自己的身上,看他把一?生过得一?团糟。
最后关于这位匈牙利人的消息,是他在谢幕演出上被一?位俄国公主一?掷千金地赏识了,邀请他去了魏玛,成为了宫廷乐长,变成了指挥家,开始探索属于他的有价值的音乐了。
只?不过啊,弗朗茨,我大概无法听到你真正的音乐是什么样子?了。
上帝在传唤我了,放心?,我会把属于你的东西都还给你,顺便在送你一?份最后的礼物?。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呼唤着他的姐姐路德维卡,让她将那个隐秘的小盒子?取出来。
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它了。肖邦拨开帕格尼尼手稿的包裹,里面最上面摆着的是一?张看不清楚五官的拉提琴的少女。
呼吸轻缓了下来,肖邦仿佛回到了那个小巷,他靠在她身上,被她引导者?顺气的时刻。
他温柔地抚摸着那张画像,将它搁置到盒盖上,清点着里面所有的物?品。最后,他拿出了那支白色的钢笔别在胸前,将那份写于和她第二次见面后的乐句谱子?放了进去,关上盖子?后交给了弗朗肖姆,嘱咐他在自己去世后,一?定要把这个盒子?交给李斯特。
“能在年?轻时死?去是多么幸福……如果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地球令我窒息,请发?誓在我下葬前将我解剖,那样我就不会被活埋了……
姐姐,我的心?属于波兰。”
1849年?10月17日凌晨,钢琴诗人收起了笔,停下了所有诗篇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