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灼痛的感觉久久不散,黎姝猛地睁开眼睛,捂住自己的心口。她看着头顶的床幔,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守床的丫鬟听见动静,掀开床幔小心地看了一眼,见黎姝睁着眼睛,立即跑着往外喊:“姑娘醒了,快去通知夫人!”
黎姝怔然地看着头顶的床幔,她听见丫鬟的喊声,神思渐渐回拢。
“姑娘,你可醒了。”又是一声姑娘。
黎姝抬头去看,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一脸高兴地望着自己。
黎姝眨了眨眼,试探地喊道:“银冬?”
银冬正拿银钩挂着床幔,听见这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黎姝见她没有反应,以为自己认错了。
她刚想说些什么,银冬忽然蹲下身子抬头激动地看着她:“姑娘,你认得奴婢了?”
“什么?”黎姝不懂她的意思。
她刚醒,觉察到这里不再是东宫,也没有利刃穿心。
黎姝能意识到不对,她想,她许是侥幸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
“姑娘不记得了吗?自从四年前您为了救小少爷得了风寒之后,便病糊涂了。这四年来您都不大识得人,就连夫人和老爷您也认不出。这还是四年来您第一次喊奴婢的名字。”
银冬的解释渐渐唤醒黎姝那份残缺的记忆。
四年前,黎姝的弟弟黎青贪玩落水。
当时姐弟两个身边没有下人陪侍,黎姝情急之下跳下水去救人。
尚是春寒之时,黎姝这一跳,足足病了一个多月。醒了之后便识不得人,整日里恍恍惚惚,仿佛丢了魂。
阮氏急得日夜难眠,甚至请过道士来驱邪。
那道士却留下一句神神叨叨的话便走了:“未到时日,时日一到,自会魂归其位。”
时日,什么时候才到时日?
阮氏只当他没本事来唬人,依旧不放弃地寻找名医。
四年来,什么样的大夫都见遍了,黎姝连一点好转都没有。
谁成想,又是一场风寒,黎姝竟然真的变好了。
阮氏起初还不信,她拉着黎姝问东问西,见自家女儿真的口齿清晰地回答出那些问题,当即热泪盈眶。
“阿娘,都是女儿不好,阿娘快别哭了,伤眼睛。”黎姝安慰着阮氏。
阮氏擦了擦眼泪,点头:“好好好,阿娘不哭了。你爹还在外头处理生意。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他定会很高兴的。”
阮氏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大一小两个人很快出现在黎姝的床前。
黎姝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眨了眨眼,笑着喊道:“阿爹,青弟。”
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盛满了星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若说以前的她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那现在的她就是落入凡间的花仙子,带着人间的烟火气,不再木讷呆滞。
黎君竹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儿,提了一路的心终于安然落回去。
他上前几步,摸了摸黎姝的脑袋,笑着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黎君竹闭了闭眼睛,忍住眼里的湿意。
他正想再问些什么,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人一同回望,只见黎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还边往黎姝身边凑。
黎青哭着抱住黎姝的腰,嘴里还哽咽地道:“阿姐,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都怪我,都怪我贪玩……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保护好阿姐……”
黎姝哭笑不得地听着自家弟弟断断续续的保证。
“青弟,不能再哭喽。你都十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黎青哭了好一会儿,黎姝才把他拉开,拿着帕子帮他擦眼泪。
“我……嗝……知道了……嗝……”黎青一边打嗝一边点头答应。
黎姝用热水给他擦了脸,见他不打嗝了,才让丫鬟带他下去吃点东西。
黎君竹有事先出去,屋里便只剩阮氏和黎姝。
黎姝半靠在床头,握着母亲的手,眼里带着歉疚:“女儿让你们担忧了。”
阮氏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笑着摇摇头:“你能清醒,便是娘最大的幸事了。不过你这一醒,这性子倒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爱撒娇了。”
母亲总是能感知到自己孩子的细微变化。
黎姝低头掩饰住神思,轻声道:“阿娘,或许我病了这四年,也是幸事。”
黎家人都觉得四年前黎姝病了这么一场,是不幸。
可黎姝清楚地记得前世那场祸事。
四年前,他们按照计划上京。
上京途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劫匪。那些劫匪个个穷凶极恶,黎姝亲眼看着母亲、父亲和弟弟丧命。
那些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她记着母亲的话,疯了一般地往前跑,不能回头,亦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