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色暗沉,仿佛不?是清晨时?分。
黎君竹从?松鹤堂出,一路往回走。
他停在一间院子?前,那?院子?伫立在暴风雨中。院中草木不?经修剪,已成衰败之势。
正屋的大门紧闭,一推开门满屋子?的灰尘气息。
黎君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抹去身旁红木椅上?的灰尘。
“以?前母亲总喜欢坐在这里,她看着院外,院门口的一点?响动她都要?张望。若是看见您,更是满心?欢喜无从?掩饰。”
“可后来?,她不?喜欢坐在这里了。您也很少来?这个院子?了。”
外面暴雨不?停,疾风吹得院中的树叶纷飞。
院中种?着一棵绿萼,那?是沈氏刚嫁进来?时?,身旁郎君陪她一起种?下的。
后来?树木繁盛,满树繁花,却不?见要?和她赏花的郎君。
“她从?前最喜欢绿萼梅,第一次见她,她就送了我一朵白梅。”
文国公有太久没有来?过这间院子?了。
他刻意躲着这里,亦不?让任何人触碰这里。
仿佛只要?假装看不?见,他就能永远心?安理得地不?去回忆过往。
黎君竹苦笑?着摇摇头:“母亲已经不?喜欢绿萼梅了。如果那?一夜她能熬过去,她就会亲手递上?那?封和离书,离开这个看不?见外墙的院子?。”
“和离……”文国公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忍心?……”
“是啊,她不?忍心?,她总是念着我太小,不?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可是我告诉她,我更想她开心?快乐地生活,我不?想看见一个郁郁寡欢的娘亲。我想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黎君竹花费许多时?间才?劝得沈氏松口,可他没想过,有些事情拖得太久便来?不?及。
那?个清晨,如此刻一般,暴雨倾盆而下。
他冒雨跑来?,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她强撑着一口气似乎在等什么,可她终究没有等到。”
黎君竹握紧双手,心?里翻腾的情绪险些让他失控。
沈氏一直在等,等她的郎君回来?。
文国公踏进院中,沈氏刚刚闭眼。
年少的黎君竹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第一次他觉得他恨那?个人。
恨他的亲生父亲。
文国公嘴唇嚅动,他想解释什么,终究没开口。
他拼命赶回来?又如何,他终究没见到沈氏最后一面。
他口口声声说着信任她,可最后她抑郁而死,他亦有责任。
“莫姨娘的牌位会移出永宁观,我也会告知君柏和君武,他们?母亲所做下的孽。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黎君竹没有接文国公的话。
父子?之间沉默一如往常,只有疾风骤雨的声音响起。
忽然,一人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
那?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树下,看向黎君竹。
她没有上?前,不?想打扰父子?俩说话。
文国公看着她,忽然想起曾经的沈氏,她也曾这样来?接过自己。
“她对你,好吗?”
“遇见素云,是我此生幸事。”黎君竹看向阮氏,眼里浮上?点?点?笑?意。
文国公沉默半晌,终是开口:“当年那?伙劫匪……”
“父亲不?必解释,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晓。”
黎君竹顺着长廊往前走,留下最后一句话:“他们?做下的事,理应由他们?自己来?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