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尔峥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对面的人已经横穿马路向他们走来。他步伐不急不缓,嘴边还带着笑意——几秒钟前他脸上无比错愕的神情，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姝，演唱会看完了？”走到跟前,沈泽诚轻声问女儿。
沈惟姝出神般看着老爸，唇瓣微微张开。老爹的这个反应跟她预想的太不一样了——他一点不惊讶,就好像他们之前说好他会来这儿迎她一样。
而且语气也跟平时没差,父慈女孝，一派祥和……
沈惟姝僵硬地点了点头，“看完了。呃，爸爸，这,这是——”
她看了眼身旁的林尔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心虚和紧张,耳尖红得简直要发亮。
“这是林机长。他,他就,送我回来的……”
沈泽诚就跟完全没发现女儿的不自然似的,他点点头“哦”了一声，看向林尔峥,“林机长？”
“真是麻烦你了！”他伸出一只手来,笑容不减，“抱歉，耽误您时间了吧？”
他这个态度，像是沈惟姝在大街上走丢了，然后被执行公务的人送回家一样。
林尔峥神色莫辨，锋利的唇锋微微拉紧。他握了下那只手，颔首直视对方，“您好。”
“我们之前在医院见过的。”
他不动声色地盯了沈泽诚片刻,发现对方虽然一直在微笑，但眼底却笑意全无。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沈主任并非不记得他们之前的见面……
“啊对，你们有时候会往医院送伤员的对么。”沈泽诚客套般回复，看起来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他看向女儿，“走吧，回家了！”
沈惟姝还懵着：“哦……”
沈泽诚拍了拍女儿肩膀，笑眯眯朝林尔峥示意，“还不谢谢林叔叔！跟叔叔再见！”
沈惟姝：“？？？”
林尔峥：“………………”
沈惟姝咽了下嗓子，僵着脸看向男人，“谢，谢谢林……机长。”
林尔峥：“……不客气。”
他望着父女俩的背影走远，直到他们走进小区大门里，他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男人偏头扯过安全带的瞬间，并没有注意到远处那道投向自己的视线。
沈泽诚扭过头，深深瞥了眼对街那辆车，镜片后的目光晦深莫测。
他回头又看了眼耸拉着脑袋的女儿，“小姝啊。”
沈惟姝像只惊弓之鸟，猛地一个激灵。
沈泽诚还是那副闲聊的语气：“你是正好碰到林叔叔了吗？”
沈惟姝含糊“唔”了一声，她抿住唇，吸了口气：“就那次，我在海上出意外，是林机长的机组救的我们……”
她声音低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
她可以和林尔峥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成年人了可以谈恋爱”，但面对父亲，她还是无从开口……
“不是，爸爸，”沈惟姝转移话题，“什么林叔叔林叔叔的啊，你干嘛这么叫他？林机长也就比我大七岁。”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晚林尔峥对“叔叔”这个称呼这么敏感了……
“大你七岁？”沈泽诚笑了下，“那还不够大啊，都跟你二叔差不多年纪了，你不叫叔叔叫什么。”
沈惟姝：“……”
老爸口中的这个二叔，是爷爷奶奶的老来子，比她老爹小了将近十八岁。算起来，还真跟林尔峥是同龄人……
“哎呀这哪里是一回事嘛！”沈惟姝不满道，她又极小声嘟哝，“对于机长来说，二十五六岁就是很年轻啊，林机长还是飞行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机长呢……”
她以为父亲没有听见自己的碎碎念。
沈泽诚脚步一顿，侧眸意味深长地瞥了女儿一眼，什么都没说。
到家之后，沈惟姝说了句“我睡啦”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女孩贴着门板深深吁出一口气。
依然还是，心乱如麻。
刚才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疑问：老爸怎么突然出现了？他不是在医院么。
还有他。
他今晚……有点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不管是男人说话还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连他们之间的氛围，好像都跟以前不同了。
他跟她说以后她就知道了，还有什么他能让她更高兴……这样的话让她不由脸红心跳，又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说以后。
那就代表，他们会有以后吗……
沈惟姝抿唇，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指头轻轻触碰唇瓣。
她的指尖微凉，不像他的。
过电一般的触感似乎还在唇上。
炙热的，粗粝的纹理，稍显急重地划磨过娇嫩的唇珠，拉扯着周围细腻的皮肉都变了形状。
微妙又难言的感觉，痒痒麻麻的……
他，他以后，还会这样么……
那他会不会还要……
沈惟姝止住臆想，“啪”地抬手盖住脸，小猫一样赧然哼唧了几声。
放下胳膊后，女孩的脸颊和脖边都染上了绯红。她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打开今天在车上收到的粉色纸袋。
里面装了两本书，一本是《操纵杆和飞行舵》，沈惟姝之前就听过很多飞友推荐过这本——对学飞很有帮助；还有一本，是精装版的《小王子》。
这本书老爹的书架上也有，她以前读过一遍。不过他送她这个做什么？
是因为作者也是个飞行员么？
沈惟姝哗啦啦翻了一遍书页，又提起两本书的书脊，轻轻抖了抖——
无事发生。
没有字条，也没有什么卡片掉出来……
手机里传来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Arthur·L：【睡了么？】
沈惟姝弯了下嘴角。
是姝姝不是猪猪：【没呢。你到家了？】
男人很快回了个“嗯”字。
屏幕顶端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惟姝盯着手机等了片刻，输入中那行字闪烁了两下，突然消失了。只剩下男人的微信名字静止在屏幕上。
沈惟姝蹙眉。
他想说什么啊？
她咬了下唇瓣，敲出几个字：
【我看到你给我的书啦~】
点击发送，对方在同一时刻传来一条消息：
【看袋子里的书了么？】
沈惟姝眯眼轻笑出声。
她很容易为这种不经意间的小细节欣喜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