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四周的璐州军都?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眶。
自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刻,他们便明白这辈子,这条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应当属于百姓,属于故土,属于国?家,他们也知道自己?随时会奔赴死境,可?真当死亡降临时,却仍会让人?畏惧。
男人?望着周围一个个红了眼圈的战友,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了下去,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颜珩死死盯着他的眼眸,“我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救你,但并不是万全之策,你愿意?试试吗?”
下一瞬,男人?那原本灰败的眸子再度迸出了光亮,他急切地握住颜珩的手,道:“我愿意?!我愿意?!”
“好。”颜珩安抚地也握紧了那双手,然后偏头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去,找来最烈的酒,针线,再生上一堆火!”
李戎见状,也急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颜珩道:“既然他的肚子破了,那不妨将?他的肚子缝起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老军医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这这……将?人?像牲畜一样对待,简直闻所未闻!”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颜珩厉声道,接着她又望向男人?,再度询问?道:“我的法子就是这个,你愿意?一试吗?”
或许被颜珩眼里的光芒给感染了,男人?咬了咬牙,点头应道:“我愿意?一试!”
“既如此,那缝合的事?情,就交给老先生了。”颜珩道。
“这这……”老军医临危受命,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他本想推拒,可?看到男人?那双祈求的双眼时,还是软了心肠,叹气道:“罢罢,只一点,若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李戎拍了拍老军医的肩膀,大笑道:“你尽管治,万事?有我担着!”
这时,烈酒,针线都?被送了来,火堆也生了起来。颜珩先用烈酒洗了洗手,并让老军医也如此作为,接着,将?线放入烈酒中浸泡,银针与?尖刀都?放在火上烤过之后才交与?老军医。
老军医看她这番行云流水的举动,心下好奇,有心想问?,但也知道这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只接过针线,小心翼翼替男人?缝起了肚子。
男人?紧紧咬着牙,明明身下剧痛无比,却也忍着没有发出一声,而其余人?也俱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老军医才剪断线,抹了把头上细密的汗珠,长叹了一口气,道:“好了。”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戎忙问?道:“他这样算是救活了吗?”
颜珩坦诚道:“如果?到了天亮,他仍没有不适的感觉,那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他现在这样子最好不要轻易挪动,等明天稳定下来,再带他进城吧。”
“多?谢这位小兄弟,在下璐州城太守李戎,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在家行六,只叫我六郎就可?。”颜珩笑道。
“六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真是年少有为。”李戎笑道,他盯着颜珩,意?有所指问?道:“不过像六郎这样的人?才,为何会来我璐州城,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北狄入主?京师,兵荒马乱中,只有我与?侍女逃了出来。”颜珩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言尽于此,李戎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难怪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原是京城少年郎,难怪难怪。只是……究竟是哪家出了这样惊艳绝伦的少年郎,他竟是毫不知晓。李戎哂笑了下,心道:自己?还真是在璐州城待久了。
一旁的姜晏听说颜珩来自京师,算是彻彻底底吃了一惊,“你既然从京城来,为何不去南地?来我们这的人?可?都?是拿不出人?头税的流民,你一个公子爷可?不像是拿不出钱的人?。”
南地建立新王朝后,便立下了一条新规距,凡逃亡至南地的百姓,每人?都?要交上十钱的人?头税。十钱对于富商与?士族来说,并不算多?,然而对于经受了天灾与?人?祸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因此,对于那些实在凑不出钱的流民来说,璐州城是最好的选择。
姜晏的质疑也不无道理,闻言,颜珩却只是平视着他,反问?,“你觉得,北狄在夺下我大楚半壁江山之后,会就此收手吗?”
姜晏神色一凛,旋即凝重地摇了摇头。
颜珩望向远方山林,越过山川,越过河流,在那更远的地方,是原身的故乡。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人?声鼎沸,海晏河清,可?如今国?都?既破,山河日月,满目疮痍。
颜珩回首望来,目光灼灼。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之局,谁又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