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晋深已经拿过竹球,穿着靴子的右脚猛地踹向了欢公?公?,欢公?公?熟练地用胸口抵住了竹球,然?后在膝盖落住,再踩在脚下。似乎他也喜欢在旁边接球了。
这一刻,容铮终于意识到?欢公?公?并不是华贵妃身边,简单的一个亲信。他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太子筝。
真?正该提防的人不仅仅是皇帝,太后,还有欢公?公?。
容铮将欢公?公?纳入了危险名单之中,却?没想到?,欢公?公?给她?解围道:“陛下,殿下多年没踢过蹴鞠早已生疏,陛下高超的球技让殿下接不住,殿下有此担心也很正常。”
无论欢公?公?说了些什么,容铮都仔细听着,没想到?欢公?公?的话十分管用。
慕晋深果然?放松了语气道:“筝儿告诉朕,你是否不愿与朕踢那颗球?”
容铮作势就要跪下,欢公?公?在旁边迅速拉住了她?的臂弯,阻止了她?。
容铮便弯着腰拘礼道:“儿臣是不愿意沉浸在过去。”
此话一出,欢公?公?表情都变了,他暗示容铮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结果这雷,太子还是踩了上去。
古代?最注重?孝义,容铮岂能不清楚,但天?家亲母子都不能起到?模范的作用,底下的人谁敢越过这对母子,宣传孝义,多数是私底下提起,要么是在国宴上说几句体面话客套客套,实?际上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
慕晋深却?出奇地没有怪责,他问道:“你,已经不愿意想起你的母亲?”
容铮道:“这几年来,儿臣一直在重?复思考一件事。”
“说。”
容铮道:“我是父皇母妃的孩子,我哪点像我的母妃,我又哪点像父皇。开始我想不通,后来再见到?白?发苍苍的欢公?公?,我瞬间想通了。”
慕晋深:“哦。”
容铮再道:“一个人老去才几十年的光阴,人活着就有希望,一味地沉浸在过去,非但不能做什么,还会抹黑了母亲的威名,做儿子的如果连母亲故去最后的东西都无法捍卫,孤又何必为人子。”
原本,欢公?公?还怕太子跟以前一样?不懂事说错话,如今,太子的谈吐处处透着经事的成?长,他也不得?不改观了。
突然?还觉得?那颗竹球确实?不该踢。
慕晋深隔着半透明的黄绸,第一次看着眼前的孩子,他觉得?很陌生,但她?的脸却?十分的熟悉,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莫名排斥的心理。
他在排斥这个孩子?
慕晋深陷入了沉思,他对比以前的太子,虽然?恭恭敬敬和自己踢竹球,但心思却?已经不如小时?候了。
即便如此,太子为了见他也会将蹴鞠的游戏进行下去,可现?在她?似乎不一样?了。
变得?坦然?面对,甚至,看见他这个父亲时?,眼神也有了色彩。
不再孱弱,她?是长大了?
五年不见,慕晋深第一次接触到?变化那么大的孩子,变化的太快,快的他好像不认识眼前的孩子。不似皇宫的孩子们常年来和自己保持一样?的相处模式,不是孩子向他靠拢,而是,她?要自己朝她?靠拢。
慕晋深深深地打量着容铮,样?貌和华贵妃简直一模一样?,他确定这张脸应该是自己的孩子。
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感,也打消了几分。
他忽然?道:“你成?长不少,朕虽没亲眼看着你长大,但你确实?在那边吃了不少苦头。”
“你的母妃她?聪慧,你确实?也该继承她?的优点。”
说罢,慕晋深连黄绸都没拉开,也不打算和容铮掀开帘子见一面,这样?已经够了。
慕晋深最后背过身去,道:“给你赐婚也是你母妃生前的遗愿,了。有空就多去祭拜她?。”
“儿臣遵旨。”容铮保持弯腰的姿势不变。
慕晋深再对她?没有了见面的兴趣,但见到?容铮,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触。
傀儡,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
不过也仅仅停留在此处,傀儡有了思想,也不过是徒增自己的痛苦罢了。
慕晋深道:“下去吧。”
容铮慢慢地退着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和欢公?公?出去了,其实?她?知道自己勉强过关了,但与此同时?处境也变得?危险起来。
因为她?让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傀儡,不甘于当傀儡。
等容铮离开之后,欢公?公?再赶回来,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皇帝,他此刻正踩着竹球,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慕晋深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常言道有爱生恨,他对那孩子的喜爱也仅仅在八岁那会儿,如今怎么反倒越想那个孩子,就越发觉得?厌恶。
就好像,就好像看见那个人。
不管皇帝为什么心情不好,欢公?公?总是会先道:“陛下,老奴有罪。”
慕晋深被他拉了几分心神,道:“又关你何事?”
欢公?公?跪在地上自责道:“是老奴多事,为了旧主子却?惹得?陛下心烦意乱,实?在是罪该万死。”
慕晋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见太子都没有这种重?视的感觉,哪怕只?是厌恶,但现?在他真?的见了太子,心里不舒坦。莫名的不舒坦,就好像他当皇子时?的那股屈辱感,他被身为弟弟的容王处处压一头的那股极度难安的感觉。
慕晋深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对过去执相,与太子不同,她?却?主动放下过去着眼于未来。
慕晋深冷笑起来:“朕真?是越活越过去,傀儡吾儿却?越活越有滋味。”
欢公?公?听罢顿时?抬起头,他露出不安的表情。这次,陛下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吗!
他是真?的非常讨厌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