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想吃骨汤锅,想吃番茄锅,麻辣的也行,清水的打边炉她也能接受。泡菜锅就属于猎奇款,至少在她这里很猎奇。但,确实不难吃,确实是这个国度最常见的一种,她还?是闭嘴吃东西吧。
饭桌上油烟有酒,还?有抽烟喝酒聊天的人。聊什?么的都有,没有特地避讳那些资料不能聊,但也没有特意盯着那堆资料聊。就时?不时?的带一句,聊到了就带一句。
带一句忙内的想法是好的,妹子?的想法真的不错,就是吧,不太?好实现,光是找男演员就很困难,会?被男性民众攻击的。
带一句林初夏想要拍那个类型也不能说就拍不出来,只是站在制作方的角度,这种片子?基本可?以肯定会?配,愿意掏钱制作的人不多。哪怕就是拉倒了投资方,导演也不好找,女性导演可?能愿意拍,但圈内女导演数的过来,没几个拿得出手的。
带一句,女演员也是公众人物,有社会?责任感是非常好的事,就是得先考虑自己的事业发展。小姑娘自己还?没出头?呢,此时?心比天高,就未尝是一件好事了。
你?说一句,他说一句,每个人都是好意,这张桌子?上的所有人对林初夏的观感都很好。就凭她什?么都不要,免费借了剧组半个月的场地,谁都对她印象好。就因为好印象,大家才想劝满腔热血的姑娘,三思,再三思。
林初夏含笑听着,每一句她都认,每一个人说完了,她都抬手敬酒,干杯再加一句多谢。人家确实是好意,不论好意背后代表的是支持还?是反对,好意就是好意,好意就得谢谢人家。
酒足饭饱,泡菜锅里就剩泡菜,电磁炉边还?有一堆肉没下?,牛五花的大理石花纹可?漂亮了,但大家吃饱了。
吃饱了,就散场吧。
作家喝大了,助理扶她回?房间休息;导演喝嗨了叫着要二场,制作人头?疼让他自己去。四人下?楼,制作人先上车,导演想拽着男演员一起。男演员连哄带骗把?导演哄上车,送走了,再问林初夏怎么来的,要不要他送她回?去。
“我叫代驾,开?车来的。”林初夏笑着冲前辈欠身,示意对方先走就行。
孔侑沉默片刻,冲助理摆摆手示意他先去车里等,再跟林初夏说,“我陪你?等代驾吧,这个点,有点晚了。”
晚上九点多,说晚也还?好。但前辈有绅士风度,林初夏也没必要拒绝,打了电话给代驾报了地址,就跟前辈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聊作家赚挺多的怎么还?在这么老的小区办公;聊导演酒量不行,都上头?了;聊今天天气不错,月亮挺大的;聊.....
“我想拍’熔炉‘的时?候,每个人都反对,所有人。”孔侑冲楼上指了指,也不知道在跟林初夏说还?是酒精熏的头?昏在自言自语,“作家根本不认同我要推行这个项目,她觉得我是想吃人血馒头?,为了红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说服我们?公司的社长,就是我经纪人,连重新签合约的打算都有了。”
“项目开?始推进我就在被骂,被涉及这个案件的律师骂,被已经身故的律师的亲属骂,还?被讹钱,就是案件的家属,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比如我很有钱之类的。”
自言自语的孔侑说了一堆为了成立项目遇到的困难,说的林初夏想打哈欠,好无聊。那些故事她能说一堆,她当初打法律援助的官司,碰到的奇葩才多呢。
话说有一家,老公公跟儿媳妇绿了儿子?生下?不知道应该被称呼为孙子?还?是儿子?的当事人,当事人找到林初夏要跟爸爸兼大哥抢爷爷留下?的房产,因为‘大哥’发现自己被绿了,想要跟他妈离婚把?他们?两赶出家门。
当事人是个高中生,十七岁还?差几个月满十八。对方以堵在地下?停车场的方式堵到了差点以为他是碰瓷的林初夏,给她讲了个无敌狗血的故事。
什?么他爸是个酒鬼加赌鬼,喝醉了就打人,打他妈还?打他,没钱了也打,连他的学费都抢。一直都是爷爷在赚钱养家,他妈是自愿的,他爷爷不好说,反正那个家就他爸不是人,现在他爸还?更不是人,想要一分钱不给他们?娘俩儿。
这个故事扩展出来听的林初夏才叫有精神,当事人为了找愿意给他打官司的律师才是历经艰难险阻。未成年小伙儿跪过的律师之多,见到林初夏时?膝盖青青紫紫全是伤痕,跟那位高中生比,成年人孔侑这种算毛毛辛苦啊。
未成年人当时?都想好了,要是林初夏也不接这个案子?,他就回?家捅了他爸,大家一起死?,反正都活不了。
成年人孔侑特别辛苦,惨的都不行了,惨到林初夏特别想回?他,不用那么多废话,她不干了。
她为什?么要干,跟她没关系啊。瞎子?怎么就不能做,做呗。这个国家又不是她的祖国,她的祖国虽然满大街的都是‘特殊手术’广告也蛮奇葩的,但至少她的祖国不限制女性拥有自己身体的决定权。
她的祖国律法不是跟放屁一样,说改就改;她的祖国不会?有一条律法是在违|宪的基础上被提出;她的祖国再怎么不完美,也比这个傻逼国家要好一万倍。
这都不是她的祖国,那帮人也不是她的国民,她管那么多干嘛。
新人生多好啊,有钱有爱好,身边还?一帮帅哥呢;新的人生多悠闲,那么轻松就成了包租婆,以后的小日?子?不要太?美,干什?么要自寻烦恼?新的人生不用为生活奔波,不用为不平之事奔波,甚至不用为未来奔波,那么好的新人生,做什?么要给自己挖坑呢?
新的人生已经没有那对夫妻了,没有不管她怎么逃离,都无法从心头?挖去的那对夫妻。新的人生那么好,何必要自找麻烦?
林初夏不干了,她就想当个演员而已,就这还?不是冲着红出亚洲冲向世?界去的演员,她连能不能在韩国红都无所谓。演员不是她的事业,是爱好,爱好搞那么多事干嘛,没事找事最无聊。
有吃有喝的人生,躺平享受最轻松。真无聊了,看看小说,刷刷电视剧,再不然出去旅游啊,大千世?界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找事情奋斗?奋斗个屁,奋斗最辛苦,她才不要奋斗呢,就躺平最舒服。
林初夏要放弃了,没有非得这么干的必要啊,何况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件事根本不成。没有她的想的那么简单,什?么尽人事听天命,都是废话。
孔侑还?在边上叨逼叨,叨叨那么多辛苦总算过来了,叨叨就算是现在已经杀青,还?是不确定项目能不能上院线;叨叨所有人都说你?辛苦了,叨叨他其实觉得还?好。
“如果再来一次,哪怕不上院线,或者就直接播不出来,即便这样,再来一次....”孔侑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轻声笑着说,“再来一次,我还?是愿意推行这个项目。”低头?看向垂眉不语的林初夏,“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初夏不是很想搭理他,还?能为什?么呢,无非就是正义、公平那些废话呗。
“因为我看到了。”
男人说的可?随意了,女人猛的抬头?。
孔侑歪头?冲她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就是看到了那本小说,那怎么办呢,不能当没看见啊。”
老小区,路边的夜灯接触不良,灯光一闪一闪的,闪的林初夏眼睛被刺到了,刺的反酸,刺的想骂人。
就是说!为什?么让她看见!这么傻逼的事,为什?么非得是让她看见!为毛!
仰头?很迅速低头?更迅速的林初夏抹了把?脸,沉默不语。
孔侑微微侧身,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仰头?看着月亮,月亮很好看,好看的像身边的姑娘,皎洁,纯粹。
姑娘收拾好了自己,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笑着对仰头?的男人说一句谢谢。谢什?么就不必讲了,如同孔侑也没说什?么不用谢,而是岔开?了话题说月亮很漂亮。
林初夏也仰起头?,看夜空中的一轮圆月。月亮总是漂亮的,不论阴晴圆缺,只要能被地上的人看见,就都是无与伦比的存在。
夜幕有明月,白日?有朝阳,这世?上的事,一切的起始点不都在于,我看见了么。
隔天,林初夏再度找到孔枝泳,问对方有没有兴趣写个本子?,就按照她搜集的资料写个关于女性堕胎的故事。宿醉的孔枝泳怀疑自己还?没醒酒,要不然就是林初夏没醒酒,昨天说的难道不够清楚。
“很清楚。”林初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这件事做不成么,她知道,但,“按照您正常写本子?的价格来,您就是些个本子?,我就是出钱跟您买个本子?。”
“然后呢?”孔枝泳不明白,“写了又能怎么样?”
林初夏也不知道写了能怎么样,“然后我去找导演。”
“谁?”
“还?没想好呢。”
女演员讲,“我打算等您的本子?写出来,带着本子?去找导演,看谁有兴趣,再带有兴趣的导演来见您。我不太?能判断什?么样的导演是好的导演,我是说新人导演啊,很有名的那种导演我估计我请不起,我也没多少钱。”
孔枝泳怀疑她发疯,“你?难道以为我很便宜吗?”
“那不是,我打听过,您的一个本子?我还?是付的起的。”林初夏给她报了个数字,“这个价行吗?”
深呼吸长出一口气的孔枝泳让她想清楚了,“你?真的要我写?”
“写。”
作家有了,本子?还?没有,导演还?得再等等,先找男演员。林初夏跑去找沅彬了,这家伙把?她当理财顾问用那么久,不得给个回?报啊,一直欠人情,该还?了。
沅彬大概知道她要弄个什?么项目之后果断拒绝,没得商量的那种。不是他不还?人情,而是这种项目拍了也没结果,拍了干嘛?
“你?要是没事干,我帮你?对接个作品。”沅彬让她别走极端,“你?不是跟孔侑见过几次面?就指着走他那条路吧,打算搏一条通天道出来?他那个项目能不能上院线还?两说呢,成不成都未可?知,你?学他干什?么。”
林初夏让他别说那些没用的,事不可?为她知道,听一万遍了,她想听点有用的,“你?干不干?”
“不干。”沅彬拒绝的可?干脆了,并且很肯定的对林初夏说,“你?找不到愿意参与的男演员的,就算是孔侑,就算他愿意豪赌一场,他也不会?答应的。即便他能被你?哄着答应了,他们?经纪公司也不会?允许的。”
“你?搞搞清楚,电影可?以抨击政府,抨击国家,你?想搞谁都行,但你?不能跟观众为敌你?明白吗?你?以为禁止堕胎就只有男观众反对啊?林初夏,你?去马路上问问,对女性要求最苛刻的不是男性,恰恰是女人看女人的眼光会?更挑剔!”
“你?以为在普通女人眼里禁止堕胎限制的是无辜受害的女性?不是!在大部?分普通女孩子?的眼里,未婚先孕都是女人的问题,更别提连爸爸都没有的孩子?,她们?自动会?把?那些女人当成是坏女人。这世?上有坏女人才能体现贤妻良母的可?贵,你?懂不懂?”
极其少见在林初夏面?前展现所谓气场的巨星,手肘撑着桌子?,压向小傻子?,“最讨厌渣男的你?以为是被玩弄的女人啊?不是,是那些没资格也没本事成为能玩弄女人的男人。同性的竞争才最凶残,我们?抢的才是同一块地盘!”
被气势笼罩的林初夏沉默片刻,默默憋出一句,“你?居然有脑子??”
沅彬上手就给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低叫一声的林初夏捂着后脑勺抱怨,“你?打的也太?疼了。”
“不疼干嘛打你?。”沅彬让她别废话,“这件事不成,别干。”
听了一万遍这件事不成的林初夏就是要干,跟正义无关,跟公平无关,甚至跟国度,国籍都无关。更甚至于,即便这不是新的人生,这就是一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成了玩家的游戏,那也无关。
只跟我看见了有关。我看见了,我就是要管。
林初夏看见了阴影里的姑娘们?,她看见了那些被迫生下?来的孩子?,她还?看见了那些孩子?们?是如何挣扎着求生。她甚至看见了,极少数走向成功的孩子?,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父母对他们?的厌恶。
如同,她厌恶那对夫妻。
她厌恶的想到他们?就想吐,可?老太?太?走了,她还?是跪在灵堂里想要问她一句。
我爱过你?,搞不好我还?爱你?。
你?呢,你?爱过我吗?
躺平万般好,但偶尔,还?是得站起来动一动,才算不愧此生。
作者有话要说:又丧又温暖,我应该做到了吧?还是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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