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阮明姝深居简出。偶尔去铺子,也是一大早坐上马车,晚间避开人回来。陆府更是一点儿消息也没露出,于是陆大将军的小妾被打发回家一事,并无几人知晓。
数日匆匆而过,平淡如水。
这天,阮明姝正在铺子里看账簿,红绫轻手轻脚走过来,敲了敲隔间的木门。
另一头的雅间里,几位女客笑得花枝乱颤,与洛云西的说笑声不时传来。
“小姐,您现在得空么......”红绫压低声音,怕叫人知道隔间里还有位不想露面的掌柜。
“嗯,怎么了?”阮明姝放下簿册。她难得在红绫脸上见到犹豫为难的神色,不由好奇。
红绫微赧道:“徐丹溪来了,正在楼下同?二小姐说话,他想拜会您一下.......您要是不便,奴婢这就把他打发走!”
徐丹溪便是先前明蕙提过的吴地来的年轻客商,现在做丝线生意,每年往返京吴两地。
阮明姝之前来店里时也同?他见过两次,不过不巧,两次都是急着要回陆府,因而只匆匆说过几句话,未曾深谈。
因妹妹和洛云西都很赞赏这位徐公子,阮明姝便对他印象颇佳。
这次回来没多久,绿绮便拉着她悄悄告密:“徐公子对红绫有意思来着,隔三差五跑来献殷勤,我们的小红布怕是要春心萌动咯!”
思及此,阮明姝不由唇角微扬:“好呀,你带他上来吧。啊,是要谈织染坊的事儿吧,把云西也叫来,让绿绮顶她一下。”
*
不大的隔间里,徐丹溪被一群女儿家盯着,白皙温润的面颊微微有些泛红,语调也因羞窘而略显僵硬。
好在他自幼天南地北行商,性子也沉稳,很快便适应下来,一一回话?。
从如何养蚕制丝,到丝线如何定价,水运陆运各有何长短......娓娓道来。当?他说起江南一带的纺织技艺,女子如何靠织布自立门户、养活一家人时,阮明蕙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阮明姝也是连连点头。先前洛云西说想与这位徐公子搭伙做生意,她还不太愿意,总觉得不知根不知底,风险大。今日一番长聊,也变了主意。
何不就此机会,亲自去吴地走一趟,见识一番呢?她心中向往,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众人聊得投机,尤其是阮明蕙。这丫头自己没正儿八经织过几年布,竟能与徐丹溪有来有往,探讨起来。时不时抛出个问题,还能让徐丹溪微微发怔,既惊讶又佩服。
“在下倒从未想过这一点,二小姐若想知道这四经绞罗到底是如何织出来的,恐怕要亲自问问织布师傅才行。”徐丹溪笑道。
阮明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希望有天能去吴州看看呢。”
此时,日已偏西,徐丹溪微微想要起身的样子。骨扇放在桌上,被他拿起又放下。
阮明姝看在眼里,以为他是另有事情,急着告辞,便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多谢徐公子百忙之中为我们解惑。这织染坊,云西和我们姐妹俩都有意。至于何时办、如何办,分工分成如何,这些我们后面再慢慢商议吧。”
“好,好。”徐丹溪连声道,忙起身朝她们回礼作揖。
阮明松正要让红绫送他下楼,却听徐丹溪有些局促道:“阮小姐,其实不才今日来,是另有一事相求。”
阮明姝闻言,正要问何事,就听红绫干咳一声,狠狠瞪了徐丹溪一眼。
徐丹溪一看,登时灰心丧气:“啊,还是算了,下次再同?您商量吧。”
说罢,便要告辞。显然心情低落,不愿逗留。
阮明姝这还能猜不到?
她当下笑回:“徐公子要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了。明日家父恰巧有空,徐公子若是有什么大事,可到寒舍同?他谈谈。我让红绫给你奉茶。”
*
铺子日落时便关了门,阮明姝让妹妹和绿绮先回家。
洛云西则留下,陪她说了好久的话?。
“云西,多谢你。我现在心里虽难受,但总觉得将来会好的。我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未做,许多地方未去。你别担心,无需为我伤神。”阮明姝握着她的手,感激道。
洛云西笑着摇头:“傻姑娘,我是过来人。”
哪有说得这么轻巧。
末了,她又问:“你是不是想去吴州?”
阮明姝讶然,秀眉微扬:“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表现得如此明显?”
洛云西轻笑一声:“你们两姐妹啊,今日一个问织布,一个问风土人情,徐公子都叫你们问倒了!”
阮明姝先是笑笑,随后却是不自觉的一声轻叹。
洛云西看向她,眼神里尽是同情心疼,放佛在看自己一般。
良久,阮明姝才开口,低低道:“我总是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