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杀神,战士们心中想到大?都是一个手持长刀,体格□□的男性形象。
因此在看?到无数漫天的白色丝线轻飘飘地落下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将其放在心上。
“这什么东西……啊!”一名月氏士兵暴躁地将那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丝线撇开,手掌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得惨叫一声。
“不要?碰这些?线!危险!”那士兵大?喝一声,可四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将他的声音淹没。
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
身边有人朝他大?喊,那士兵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那些?白色丝线、不,如今该称之为血色丝线,竟是从一个人身上出来?的。
那是一个玄衣女子,卓然而?立,朝他的方向奔袭而?来?。
士兵看?着她手中的丝线,脑子里乱成一团,刚才那接触到的感?觉,与家中妻子缝衣的棉线并?无半点不同,为何会变成如此可怖的杀人利器。
他心神紊乱,吓得不知躲避。
那女子身轻如燕,竟是从踩着他的肩一跃而?过,向他的身后疾驰而?去。
冰冷刺骨的杀气?席卷而?来?,霍聪重刀落下,却被一根轻柔的丝线挡下。“来?者何人!”霍聪凭借一身神力屡立战功,如今三十余岁,正值壮年,当下爆喝一声,山河震悚。
来?人不答,他旋身挥刀,将敌手斩落马下,又?握刀上挑,将那朝自己袭来?的丝线生?生?挑断。
霍聪回?身驭马,马儿嘶鸣,棕色的毛发上尽是鲜红的血迹。
“将军小心!”
副将惊恐大?喊,霍聪亦在同一瞬间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杀气?,他出手极快,重刀横挥,却见一只脚稳稳他的刀上。
“霍将军,别来?无恙。”女子声音娇柔如天籁,霍聪却脸色骤变。
“你是那个西凉女人!”霍聪用?力挥刀将女子挑飞,她却纵身一翻,如一片轻羽般飘落出去。
“你可还记得昔年押送到月氏的西凉公主。”绮月语笑盈盈地道。
“怪不得陛下非要?活捉你,原来?竟是你。”霍聪目光微臣沉,“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老夫尚可饶你一命!”
“束手就?擒?”绮月仰天一笑,“当初你押送我与母亲,是如何苛待我们的,你可还记得?你欺辱母亲,逼母亲就?范,母亲不从,就?让我们在你军中做最底层的苦力,好歹我们命大?,活着到了月都。”
霍聪老脸僵硬,他仿佛感?受到边上士兵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不由怒极,挥刀一斩。
绮月却不过是脚尖点地,轻描淡写地避开他盛怒之下的一击。
“西凉妖女,老夫这就?取你性命!”霍聪的一张脸涨得是又?黑又?红,此事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当即顾不得尉迟重光的叮嘱,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重刀劈落,掀起一地沙尘。
“萤火之辉,如何争月。”
绮月面上的笑意渐浓,一双玉手如游蛇盘丝,截住将将砍下的重刀。
“你怎么可能接下我的重刀?!”霍聪目眦欲裂,却又?心生?惶恐,就?要?寻觅时机收刀回?撤。
可绮月的速度实在太?快,如神似鬼,莲步轻挪不知何时就?到了霍聪的身后。
她一伸手,便将霍聪手中重刀夺下,只一只左手,便可将这柄重达百斤的长刀握在手中。
“放过我!我降!当年征讨你们西凉的时候,我虽是主将,但尚且年轻,也不过是听人差使的!”霍聪极具惊恐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喊道。
“除了月氏王,还有什么人能差使你?”绮月挑眉冷笑,手中挥刀的动作却微微一顿。
“是圣僧阿难!”霍聪尖叫出声。
绮月目光微怔,继而?用?力一挥,一道鲜红的血洋洋洒洒地扬起,溅了周围的人一身。
月氏士兵恐惧至极,一时之间无人胆敢上前。
绮月缓步走到霍聪的头颅前,他的脸上还保留着临死时的惊恐。
*
“月氏主将已?死。”
黑衣女子站在角楼之上,嗓音轻软,却清晰入耳。
“月氏退了!退了!”先锋军来?报,难掩话语中的激动。
“退了……”
无数人相拥而?泣,掩面痛哭。
他们身为归无将士,深知此行危险,早已?是抱好了必死之心。无数次,他们竭力奋战,看?到无数昔日同僚惨死于自己的面前。
出霞关,竟然守住了!
月氏军队如潮水般退回?大?营,归无的将士们或相互扶持,或跪在地上,或抱起站友的尸身。凄苦众生?相,尽收绮月的眼中。
而?此时的登云台上。
“什么?霍聪死了!”聂晴云听到消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霍聪其人,天生?神力,以一柄重刀成为月氏最锋利的刀。十余年来?,风头无二,如今虽然年纪长了些?,但也绝非老迈,竟然就?这么死了?
“大?人!我回?来?了!”
聂晴云回?身见到邢二,不由地怒道,“不是让你去安抚百姓吗,你跑过来?做什么!”
“大?人!”邢二满面带笑,欣喜地道,“是绮月姑娘和佛子大?人来?了!他们让我来?先给你报信——”
“那你恐怕是来?晚了。”站在一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极低的军师默默出声。
“哎?”邢二往下方望了一眼,笑容收敛,严肃地道,“怎么在往回?撤了?可是守不住了!”
他豁然单膝跪在聂晴云的面前,“大?人!邢二自请出关,我也想与大?家一同奋战!卫我归无!”
“你看?清点。”军师有气?无力地道,“是月氏退了……他们主将都被杀了。”
“哈?”邢二挠头,“这难不成是绮月姑娘干的?”
军师看?他这傻模傻样?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那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啊。
听斥候说,那女子的武器,竟然只是最普通的缝衣线?
军师忍不住看?向下方角楼上,孑然而?立的女子。
那女子立时有所觉察,蓦然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军师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眼神阴冷孤傲,仿佛自己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粒尘埃。
聂晴云见到玄素的时候,这俊秀清隽的僧人一袭灰白长袍,站在草棚下施粥饭。
粮食之事涉及生?计,如今出霞关的粮草除开百姓自家的存货之外,便只能指望军队从城中运来?。可归无军兵力本就?不足,粮草要?运,谈何容易。因此每每施粥之时,便是最易出事的时候,若是无人镇压,恐生?乱子。
这也正是聂晴云安排邢二带人处理此事的原因。
不过眼下……玄素站在那里,百姓们只安静地排着长队,竟无一人喧闹。
“佛子大?人保佑,菩萨保佑。”领粥的妇人双手捧着碗,低声念诵。
如这妇人一般,众人皆是双手捧碗,模样?虔诚。
“这也太?神了吧。”邢二远远看?着,简直是目瞪口呆。
天知道他每天光是让这帮人老实点,就?要?费多少功夫。什么时候看?过他们这么乖巧顺从的样?子,竟然还自觉排这么长一个队了。
“身陷苦难,反而?越发相信神明。”聂晴云冷声道,“佛子眼中,纵然是罗生?万象,每个人也希望自己是被保佑的那一个。”
“原来?如此。”邢二虽听不太?懂,却也多少明白,这些?人一个个表现得这么好,也不过就?是害怕被佛子大?人看?到,惩罚他们罢了。
苦厄在前,无论信不信神灵,都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邢二偷瞄一眼自家城主,只觉得她的神情?有些?不大?对。
等玄素施完粥饭,见到聂晴云,便含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聂晴云的脸上却是乌云密布,她死死瞪着玄素好一阵,继而?冷哼一声,拂袖道,“先跟我回?主帐。”
一路上聂晴云的脸色奇差,玄素只不近不远地缀在后头.
邢二看?着奇怪,忍不住上前小声问,“大?人,人家可是来?帮了我们的,您怎么一直黑着脸不理人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聂晴云瞪了一眼。
“要?你多嘴!”聂晴云道。
好在眼下也到了主帐堂前。这原本是出霞关的官员居住点,如今受损之后,索性便用?来?充当了临时的主帐。
“邢二,你在外头候着。”聂晴云道,“若是有人来?了,记得通报一声再放进来?。”
“好。”邢二虽闹不清楚状况,但毕竟跟了聂晴云不短的时间,心知她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玄素跟着聂晴云进了帐内,聂晴云便终于忍不住道,“玄素,你是不想活了吗!”
玄素心中多少已?经猜到聂晴云气?恼的缘由,如今见她这么一问,便知自己猜对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哼,你是什么都知道。”聂晴云道,“姜村长也差人来?报信说过,你是不是又?擅自动武了?”
玄素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