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亮锋鸣的,除了侠客的江湖,还有雕刻师的指尖。
享誉北境的秋山寺里,洁白若雪的优昙婆罗正值花期,花香馥郁。
在眉发皆白的老方丈连连抚掌赞叹中,一面三丈宽的青石影壁缓缓拉下罩布,勾折凸凹间,有瞪目飞追的罗汉,亦有煞气横陈的厉鬼。
陛下钦点的新司工长身鹤立,脊背如松,目光缓缓摩挲过自己耗时多月的作品,满脸的庄严不怠。
“一别经年,未曾想过与司工还有再遇之时。”檀香氤氲中,老方丈嗓音如磬般沉静,叫中年人锁紧的眉头放下些许。
“是啊…谁能料到…已是如今光景?”司工的目光放向远处,字句饱充怀念。
草木常在,四季荣枯不减。
但不远处坐落的太后陵寝已随主人入住永久封禁,昔日来求平安符时满脸虔诚的少年们,也早已天涯离散,多年方得一会。
缓步走入内堂,轻摇签筒,难出的长签一下便落了地。
“雪霜苦尽见春风,一遇长天星正明。”
“上上大吉,司工的运势一如当年,只奔前路便可。”年纪尚轻的小僧将签谱背得滚瓜烂熟,流畅地将签语道出。
但眼前打了很久交道都总是眉目不展的中年人却缓缓摇头,第一次朗笑出声。
“不,这签,我并非为自己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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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长街烟火地,男人一脸宠溺地将儿子举过头顶。
骑大马的游戏,大概是促进父子关系永恒的小妙招。
“下次不可以再动爹爹的盒子了,不然即使爹爹再爱你,也会生气的。而那样,你的小屁股啊…就会开花喽!明白了吗?”
钟灵毓秀的小童一脸严肃的应了,可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解释几句。
“可是爹爹,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只是听娘说,那是师公留给爹爹你的东西,就算打开了,孩儿也只是摸摸看看,绝对,绝对不会弄坏的!”
像是怕爹爹看不到自己的一脸保证,小童将紧握的小拳头递到了父亲眼前。
“爹爹,孩儿保证不会弄坏,你就给孩儿看一眼师公留下的东西吧~”
边上吃食蒸腾的热气和灯河氤氲了高瘦男人的眉眼,他笑着摩挲了下指尖,抱着娃娃踏上了归家的路,只有穿越人海的风隐隐送来他的答话。
“师公给爹爹留下的东西啊,可不只是在那个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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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朴的草庐前,衣着华贵的人们排起了长队,各个都手捧着自家的好材料,等候着遴选。
“也不知最后有个什么名堂…排场这么大…别最后是寻常玩意儿…”
因为来晚了处在末尾的年轻人性情焦躁,有了怨言,才小声抱怨了没几句,便被身后的老人推了推。
“小伙子,倘你心有埋怨,不若将这位置让与老头子我?”
眉眼弯弯的老头和颜悦色,却没将人哄住,只换来年轻人一脸‘终于有人说话’的喜悦。
“老先生,我才回京城不甚了解,这位大人技艺到底妙在何处?又为何将草庐建在如此郊野?还望您解惑。”
深施一礼,有了人一同消磨时光的年轻人稍减烦躁,恢复了周身的气度。
“怪不得!原是你不知。”老人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后微皱眉头,似乎是在想该从何处讲起。
“…当今司工…你可知晓?”片刻低吟后,老人一脸看戏地问道。
“这我如何不晓得!青仪先生嘛!京西功德殿里那块河清海晏碑可是亘古未有的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