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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罚跪(1 / 2)


他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一片。

沈妙平闻言不由得一愣,杀人?他不会杀人啊。下意识将目光看向春翘,却见她已吓得三魂失了六魄,目光痴呆,死人一般。

那把乌金匕首就静静躺在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森然的光,带着嗜血的气息。

见沈妙平不动,谢玉之反问:“怎么,舍不得?”

沈妙平心想这倒没有,他只是觉得这种问题比妈妈和媳妇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还让人纠结。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兵刃时又收了回去,顶着上方压迫性的视线道:“今天乃大喜之日,见血着实不吉利,二爷不若改日再发落她吧。”

不理会他的推脱之词,谢玉之身子微倾,仔仔细细端详着那张俊秀风雅的脸:“我少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从来不挑日子。”

谢玉之少年成名,文采风流武艺超群,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出征蛮夷便大胜而归,此后从无败绩,当年引得盛京无数闺阁少女爱慕,一代人中无能出其右者。

旁人都以为此子前途无量,当带七尺之剑登天子庙堂,入职内阁掌朝中大权,但谁曾想到那年谢玉之出征东夏,不慎中了敌军暗器,右腿就此落下残疾,两年未出府门一步,自此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仔细看来也算情有可原,可惜世人大多只看结果,不问因由,哪会管他是因为什么性情大变的,连带着他在外的名声也逐渐凶恶起来。

沈妙平还是没动,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量着解决办法,谢玉之却似乎没了耐心,十指缓缓交握,不动声色的又扔出一个平地惊雷:“如果我说,你们二人今日一定要死一个呢。”

他视线如蛇般幽幽滑过春翘的脖颈,最后停在沈妙平的身上,一字一句问道:“是你死……还是她死?”

那当然是她死。

沈妙平先盯了那匕首片刻,又转而看向春翘,目光一直在二者间来回穿梭,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动手。他不知道自己看春翘的目光如看死人一般,眼底那种漠然比任何愤恨的情绪都来得可怕。

沈妙平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顾盼间让天上明月都失了色,但春翘却只能看见他掩在袖中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是握惯了笔杆子的,只是不知拿起刀来是否也一样利索。

这男子如此狠心,翻脸快过翻书,上一刻还与自己海誓山盟轻言爱语,此刻便为自保装成了陌路人,他一会杀了自己的,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春翘的视线开始虚晃不定起来,她抖若筛糠,冷汗涔涔下冒,沈妙平似有所觉,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恍惚间见那袖中的手似乎动了动——

只听“嗡”的一声响,春翘脑子里的弦登时崩断,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忽然疯了一样扑上前去抢到那把匕首,然后尖叫着刺向了沈妙平。

“姑爷!”

周围的奴仆见状登时一阵惊慌,尖叫声此起彼伏,沈妙平没料到这女子会忽然暴起,后退想跑,却因为跪得太久跟本站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得抬手去挡,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谢玉之忽然抬手掷出一物,瞬间击中春翘的手腕,她不禁痛呼一声,匕首当啷掉到了地上。

“看来不用你做选择了,她已替自己选了路。”

谢玉之一个眼神过去,侍卫立刻冲上来压住了春翘,只见她鬓发散乱,又哭又笑,已然疯癫。

沈妙平哽在喉间的一口气这才缓缓顺下,好不容易穿越捡的小命,可万不能丢了,他略微定下心神,抬眼看向谢玉之,拱手感激道:“多谢二爷出手相救……”

谢玉之并不接下,只是睨他半晌,似讥似讽的勾了勾嘴角:“为这种女子也值得吗?”

值得你赌上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名声,值得你大婚之夜让我沦为众人笑柄,值得你犹豫不决难以举刀?

他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暗得连光都照不进去,不过沈妙平可以理解,任谁看见结婚对象新婚之夜跟别的女人出轨厮混,八成都会心如死灰的。

春翘很快被带了下去,周围的奴仆也呼啦间退了大半,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候的。不多时曲风院来了一名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看样子有些脸面,但见那嬷嬷走至谢玉之跟前行了个礼,低声道:“公爷在点云阁等着二爷。”

谢玉之闻言一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沈妙平却感觉怪怪的,因为那嬷嬷走前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他不由得多想了些……

难道是因为原身厮混,老丈人爹要踹了这个上门女婿?

这可不得行。

沈妙平在现代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材,到了古代文不成武不就,出去只有饿死的命,再说得罪了昌国公府,官场肯定也是混不下去了,难不成让他去当小倌倌卖身?使不得使不得。

眼见着谢玉之从椅子上起身,似乎要走,沈妙平赶紧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喊住了他:“二爷!二爷等等!”

谢玉之闻言顿住脚步,略微回头看向他,一双眼睛下压冷清,最是好看,却偏生被那团常年所带的阴沉生压下去几分颜色。

沈妙平就与他恰恰相反,双目风流灵动,坊间都说探花郎必定是样貌出众,外表英俊之人,被这样的人一瞧,石头心肠也要融化。他金榜题名打马游街那日,引得满楼红袖招招,将状元郎的风头都压下了,不知勾去盛京几多女子的心。

与他视线相对,谢玉之面上瞧不出什么波澜,准备静听下文,却听沈妙平道:“二爷说的对,我确实是下不了手的……”

只这一句,谢玉之神色瞬间冷下来,转身欲离去,沈妙平却先一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下不了手是真的,却并非对她存有余情。”

谢玉之不愿听,薄唇中冷冷吐出两个字:“让开。”

沈妙平脚步不动,继续道:“春翘是无关之人,妙平只将她当过客,是清风是浮云,总归不会有交集,我这辈子不曾亲手杀过人,无论究何原因,今日若真亲手杀了她,势必要一辈子忘不了她的,如此又何必呢?”

见谢玉之不动,沈妙平又笑了笑道:“妙平是不愿将一个无关之人记上一生的。”

说着又摊开掌心,里头静静躺着一块质地通透的翡翠佩,瞧着便知绝非凡品,方才春翘行刺沈妙平的时候,谢玉之便是用此物击中她手腕,可惜掉落在地,现如今已经碎成了两块。

沈妙平道:“玉佩上头刻了二爷的名,又贴身佩戴,想是心爱之物,碎了着实可惜,等妙平找能工巧匠修补修补,再还给二爷。”

男子若生有一副顶好的皮相,世间女子有一半都要为之倾倒,再兼得善察人意,细心体贴,余下一半又去一半,更何况口蜜腹剑温柔刀,如此这般,剩下的只怕十不存一,怨不得这届赶考士子无数,人才济济,昌国公府偏偏选中了他。

谢玉之闻言深深看他一眼,总算说话了:“碎过的东西,我从不要。”

沈妙平不在意,十分的好打商量:“那等以后寻到更好的,妙平再买一个新的给二爷。”

说完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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