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陷入热恋的少女虞歌透过诊疗室的磨砂玻璃窗,看着恋人模糊的侧影,满心满眼里全是溢出来的炙热爱意。
“放心吧,季医生,为了阿端,我什么都能牺牲。”
……不,她后悔了。
婚礼当日,独自坐在休息室中的虞歌听着楚总在门外与宾客的寒暄声,终于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要走了。
她要让楚思端再也不敢寻找自己。
她要躲到一个楚思端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
气氛如绷到将断的弓弦,一时间,只能听见树丛里的春蝉时断时续的凄鸣声。
虞歌神色中的倦意如一把泛着寒意的铁器,紧紧贴在楚思端的喉管上,令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分外艰难。
虞歌没有过其他人。
虞歌离开…原来真的只是因为恨她。
是她做错了吗?
楚思端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想过千万次的词句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不规律的哽咽,“我那时…只是非常爱你。”
她强撑着一口气,伸手去拉扯虞歌的行李包。
“留下来,小歌,我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不让你一个人呆着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们就办什么样的,都听你的……。”
“不了。”虞歌汪在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你一点都没变,甚至更……。”
她猝然停顿了一下,颤抖着吸了两口凉气。
“你甚至动手打我。”她道,“楚思端,你也曾经是被暴力威胁过的人。”
我曾牺牲掉自己的一切,试图治愈你被他人割裂、无法痊愈的伤口,可你却反手将伤人的利器捅进了我的心口。
楚思端将嘴唇抿得发白,血液里仿佛流动着某种剧毒的液体,使她由内而外地感到寒冷。
自从两人交往后,虞歌再也没有叫过她的全名。
她是这世上最了解虞歌的人。
虞歌的确是个非常单纯、温柔的人,但不幸的人生经历也赋予了她一些超乎常人的品性,比如韧性,比如固执,比如决绝。
她通常会在说话做事时给人留三分余地,但一旦把话说绝了……就意味着完全无可挽回。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们二人之间,心软念旧的其实是楚思端,而虞歌才是性情更为果决的那一个。
楚思端意识到一个可悲而令人窒息的事实——
她无休止的索取、控制与无端的暴力行为,已经踩到了虞歌的底线。
虞歌已经决定要放弃她了。
莫大的恐慌如盘踞在毒蛇的尖牙,将毒液深深注入了楚思端的心脏。
那一瞬间她甚至觉不出任何情绪,噩梦成为现实所带来的绝望悄无声息地裹挟着她的思绪,使她心里只剩下了冷冰冰的麻木与凝滞。
她凭借着本能,极力想要劝服虞歌。
“那是因为你之前走得太突然了,又这么久都没回来,我只是怕你……。”
虞歌缓慢道:“别说了,阿端,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神情里既看不出不舍,也没什么怨恨的迹象,在那张苍白而充满病气的脸上,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这种时候,楚思端竟微微恍惚了片刻。
——虞歌此刻的这副表情,和她在婚礼当天、最后一次见到虞歌时一模一样。
“别走,虞歌。”她抹了把下巴上的眼泪,动作之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不会再报复你了,我很爱你,小歌,我一直…一直都很爱你。”
虞歌抽动了一下通红的鼻头,眉目间隐约显现出一丝极为细微的不忍,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别墅门前的动静打断了。
一束刺目的远光打在她与楚思端之间,如一道泾渭分明的沟壑。
别克稳稳当当地停在铁门前,季良时从驾驶位上下来,怀中抱着一大捧白玫瑰,对着她们的方向挥了下手。
楚思端侧目,看见虞歌飞快地擦了擦眼泪,重新换上了那副安静又温柔的神情。
她蓦地意识到——
虞歌要和季良时一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