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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替身魔头俏师尊14(1 / 2)


数万年时光如流沙沉淀,那些裹着淋漓血肉的焦黑疤痕,如今已痊愈成一道道细窄泛白?的凹陷,如藤蔓般横亘在虞歌雪白?的皮肤上,若非亲身眼?目睹,简直让人?无从想像,这累累伤痕当?年有多么触目惊心。

那伽摩垂着乌沉的眼?眸,神色中难辨息怒,她沿着疤痕来回摸索,很快将手?指定在了某个点?上。

在谛听的脊椎上,有一处十?分明显的错位,像是叫人?生生敲歪了两?段骨节,平日里看不出分毫,若顺着整条脊椎去抚摸,便显得十?分突兀。

天谴将她这一身骨头?都劈成了焦骨,纵使瑞兽在修行上天资过?人?,也难免留下些许未疗养好的沉疴旧疾。

这实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但当?那伽摩亲手?碰到这些残存的痕迹时,她却觉得胸腔内的某处忽然空了一块,灌入了满胸口仓皇逃窜的冷风,令她全身上下的体温都骤然流失在了那场渺远而不可追寻的幻境里。

有关师尊、有关菩萨、有关师姐、也有关她自己?……多年来尘封在冰川之下的真相终于徐徐掀开了面纱,她以为她会愈发的焦躁嫉恨,或者就此释然解脱,然而在此时此刻,她甚至已经无从分辨心内那些沉甸甸的情绪了。

三万余年间跌宕起伏的真实记忆甫一呈现在她面前,却令她感到难以言喻的陌生,这些桥段固然使人?震撼,却如同话本里汇集了凡人?想像的感人?故事,纵使能唤起些许的真情实感,也令她很难联想到虞歌身上。

毕竟,她印象里的师尊……总是端着不动声色的镇静架子,似乎永远都温淡自若,无悲无喜,不会被任何外事外物?所影响。

那伽摩坐在在寂静而黑暗的室内,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师尊的耳朵,在俯身的那一刻,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清晰,又那么沉重,仿佛带着永无止境的挣扎与迷茫,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内部击垮了。

原来陈泛所言非虚。

这只小谛听……真的也曾怀揣过?纯粹赤诚的心肠,义无反顾地追逐过?某个人?,即便面对着晦涩的前路与叵测的命途,也能够顶着雷霆怒火,剖心掏肝而毫不退缩。

在地狱道内跪经清修的时候、在莲花池内以修行度万鬼的时候、在须弥山上独自前往正佛金殿艰难跋涉的时候……

这只无父无母、又无亲无故的走兽害怕吗,难过?吗,是否也曾有那么一时片刻,因为那看似遥不可及的距离而独自落泪?

在脚下这片土地上遭受过?那么重的天谴,又痛失爱侣之后?……

她是如何养好了这一身的皮肉,又在人?间苦苦寻觅了多少年呢?

也许她养大过?许多位徒弟,却仅仅换来了几件菩萨的旧物?。

当?满腔期待一次次骤然落空之时,谛听又是否彻底绝望过?,她可曾疑心过?,当?年菩萨的遗言…不过?是一场美好又温柔的骗局呢?

归根结底,虞歌又是如何从当?年那只虔诚深挚的执迷小兽,一点?点?蜕变为现如今这个…克制而内敛的师尊的呢?

那伽摩吐出一口灼热而战栗的气息,从背后?将师尊搂紧了怀里,又抬起一只手?,轻轻贴在了对方心口上。

虞歌什么都不会说的。

因为她的师尊,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背负着这样隐秘惨痛的往事,在每一年的七月晦气都喝个烂醉淋漓,甚至因心灰意冷而出现了天人?五衰的衰败征兆,她也不会对任何人?,倾诉半句心声。

当?年能为幼兽遮天蔽日的那根支柱已然坍塌,举目也只剩下看不出轮廓的断壁残垣,但这只小谛听却依然固守着那些腐朽蒙尘的秘密,仿佛只要她不说出口…她等的人?就还会回来,就还有可能回来。

而现在…只需要一两?滴心头?血。

昏睡中的虞歌不会觉出疼,也不会留下痕迹,只要再取两?滴心头?血,她就能真真切切地看到师尊…这些年在人?界的全部经历。

那伽摩将并拢的五指悬在那方雪白?的皮肉上,甫一触碰,便摸到了满手?慌乱又细弱的脉搏。

仿佛心肺在针板上陡然滚了一遭,魔修脏腑内泛起一种细密而尖锐的疼痛,令她一时间根本下不了手?。

——这其实是非常荒谬的。

客观而言,是虞歌将她当?成菩萨的替身,是虞歌利用了她的感情,是虞歌…明明对她的心意了如指掌,却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在这段师徒关系里,她才是那个板上钉钉的受害者,但若是与那万余年的苦痛光阴相联系……

虞歌这个持刀的凶手?,却似乎比她这个挨刀的还要可怜。

……真不讲理啊,师尊。

那伽摩嘴角漾出点?笑意,眉间却依然凝着不化的寒霜。

她在师尊苍白?沉睡的面庞上落下密不透风的亲吻,却见虞歌的那对犬耳即便在睡梦中也紧紧贴在脸侧,仿佛只要将耳朵合上,就能躲避尘世的琳琅风雨,就能忘却那恍如隔世的痛苦别离。

她望着那张温婉而疲倦的面容,久远的记忆却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至,又将她带回了多年以前的归雲山巅。

那是她年少时的某一日午后?,在翻找剑谱时意外从藏经阁的顶楼里发现了数十?箱落满灰尘的经卷,其中的许多卷,一眼?便知是师尊亲手?誊抄的。

讲经是个众所周知的大工程…若是她打着皈依学佛的名号去悉心请教,也许日后?就能从师尊那里讨到很长的相处时间吧?

怀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她在当?晚请安后?便提出了请求,然而谛听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不见端倪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虞歌也是这样靠在塌上,神色倦怠而语气平静,但那双淡色的眼?睛里却仿佛蕴着某种经久不化的风雪,几乎流露出一点?罕见的不悦。

“那伽摩,自己?学着玩吧。”她道,“不懂的地方可以拿来问我,其余的…就免了吧。”

她对上小徒弟困惑又讶异的眼?神,悄悄别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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