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相契,而?紧密无间。
虞歌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她不睁眼,那下垂的眼梢旁却飞快地晕开了一层薄薄的赤色,简直像是惊疑畏惧到了极致,连眼泪都化不出来了。
“……是你吗”
那一瞬间,这只功德无量的上古瑞兽看起来突然很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幼犬,虽承过无数风霜蹉跎,却依然朦胧地怀着点可怜的希望。
“……兰提。”她问,“是你吗?”
汹涌的无力感一寸寸碾压过那伽摩的心头,她觉得自己像是在遭人凌迟,连骨髓都被剔干净了,那痛意一秒胜过一秒,然而…却令她陡然清醒了过来。
即便是疼痛与欺骗,也总好过一场无法收场的狼藉。
她捏着嗓子?,换上了一副温柔如?旧的虚伪强调。
“……小歌,看?看?我?啊,为什么不敢睁眼呢?”
虞歌顺着手臂攀附到她怀里?,淡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淋漓的水色,刹那间如冰雪消融,又似明月入怀,那朝圣一样的仰慕与依赖…几乎令魔修头皮发麻。
那令她坐立难安的焦灼随着谛听的举动而烟消云散,但她半点也没觉出如愿以偿的轻松,反而?有种更深沉、更悲懑的感觉悄然而至,卡在她的血脉与喉管中,磨出不可消除的大片血痕。
是了,她备好的那几套说辞与借口自然是用不上的。
谛听连无能量明王那样可怖的相貌都能甘心认可,更妄论是一副与菩萨一模一样,不过是添了几片图腾的皮囊呢?
至于与小徒弟之间的那点情分纠葛…这位师尊,大抵是从未当成过一回事吧。
而?谛听窝在那个久别重逢的怀抱里,足足僵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斗胆伸出手,在沉默中回抱住了那方紧实而?瘦削的脊背。
她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衫,以至于自己的指甲两侧都洇出血渍来,那感觉就像抓住了一把?生锈的旧刀,虽珍贵如?宝,却锋利难握。
她曾无数次伸出手,怀着悲怆,怀着祈告,怀着无法言尽的微末期待,将这只手伸向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人界生灵。
就像在极力打捞水中的月亮。
即便她的指尖能触到水面,月光也会在她的手中破碎,被动荡的水波切割,最终顺着她的指缝,流逝成银白微渺的光晕。
菩萨谢世后,她的确去了人间。
她拖着在天谴之后苟延残喘的残躯,在人间度过炎暑寒冬,也见过和风甘露,赏过日落星出,也历过青天朗照,然而在大部分时间里,她仅仅是在漫无目的地找寻与等待。
天道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多了,恰如月有阴晴,而?圆缺自有天意。
她遇到过不止一个让她听不见心声的生灵。
有时是一株草木,有时是一只恶鬼,有时是一位妖修……有时,又单单只是一块恰巧开了灵智的石头。
这些形形色色的生灵或多或少有着一副与兰提相似的样貌,也能陪伴她短暂的时日,以好友、知己、养子或门徒的身份待在她身边。
……就像无意入室的月色一样。
待到对方故去以后,她虽能得到属于菩萨的一样旧物,但那归根结底……
不是她要?等的人。
她自然珍视与兰提有关的一切,但那也仅仅只是珍视罢了。
她只想要兰提。
在无数个夜里?,她独自守在归雲山巅,就像守着无边佛法中的残篇零简,天上冷月无声,而?群星静默,再也寻不到任何温柔与偏爱的痕迹。
兰提因她而赴死,甚至在魂归太虚之前?,还要?给她留下一份虚幻的幻想,让她重新来到这人世间。
要?是没有去地狱抢夺魂魄就好了……
要?是没有去天道找寻真相就好了……
要?是没有去度鬼,放任兰提去成佛就好了……
在更遥渺更无可追忆的时候,要?是没有勾住兰提的衣摆,逼对方饲养自己就好了……
遗憾之事多如?泥沙,以至于独自回头望去,遍地都是散落的“倘若”与“可惜”。
可惜这世上没有倘若。
在菩萨故去的数万年间,谛听躲在半昧不明的混沌世界里?,追忆自己冥隔六界的爱侣,不死不活地捱着日子。
归雲山上连绵的风雪浸入她皴裂的骨头,沤入她破损的皮肉,徒留一个活着的人,在午夜梦回之际,一声声呼唤着故人的名讳。
兰提、兰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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