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总裁平静地说。
梁方顶着脸上的咖啡沫走了过去。睫毛上的褐色水珠将落未落。
“你自己喝一口。”总裁说。
“哦。”
——这不太好吧,你喝过的杯子。
正被狂轰滥炸的AE发现总裁转移炮轰目标,大大松了口气。
梁方撅起唇瓣,小心翼翼地尝了尝。
“挺好喝的呀。”
——是真的还行。
总裁“啪”得一声以手掌拍桌,厉声道:“这叫行?这叫行?”
“……”
真行。
总裁:“跟你说过的吧,摇三圈以后不能再摇了!你再摇了,还能是那个味儿?我要喝的就是那个层次感,从淡到浓,宛如人生。你给我摇匀了,我喝个屁人生?”
“没摇啊。”梁方困惑地摸摸头发。
几秒后,他想起来了。
刚才,他在电梯里时,一边思考,一边把玩咖啡。可能就是那么转了几下,就把总裁咖啡摇匀了。
总裁气恼地把两个不争气的下属往外赶:“真TM费劲儿,今天就这样吧。”
他心想:业务不行,实习生辣鸡,今天公司也没啥事儿,还是回家吧。看了一眼坐得满满当当的下属,走办公室后门,用密码打开了VIP电梯。
总裁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总裁,以前他说话也曾经像个人。
星耀已经成立三年了。
在帝都,创业后能坚持三年的公司寥寥,能在三年内挤入4A广告公司行列的更是寥寥,或者说,是唯一一个。
在他刚成立星耀的时候,起先度过一阵苦日子。全公司就三个人,一个他,一个老舅家儿子,一个大学下铺,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拉来客户,又凭着真本事做创意,当年他们搞的TVC片子还获了圈内大奖。
等到第二年,星耀迅速扩张,接了许多知名品牌的活儿,他张森的名字也响彻圈内。与此同时,他的微博“星耀的张森”也火了,他的微博特点就是自创语录撒鸡汤,给大学生们塑造一种格外亲切的暖男暖老板形象,让很多大学生都对广告行业充满了向往,对他的星耀充满向往。
星耀一度钱多得数不过来。
公司从小破公寓搬到三里屯,请最有格调的法国设计师做室内装修,斥巨资买个红酸枝大老板桌。张森穿的、吃的、用的,几乎都是最好的。
但现在……
总裁叹着气下到地下室,打开他的长安奔奔,怀念着不久前二手市场卖掉了的宝马七系,心脏二瓣膜有点儿疼。
三里屯在市中心,车行出去,一路堵车。
总裁他家位于莲花池,好不容易抵达了,天都黑了。他打开门,放下公文包,屋里面传来一声温柔的问候,如春风扑面:“森总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我还没给您做饭呢。”
那是他从家乡请来的保姆阿姨,一个月只花三千块,但是可以媲美帝都一万的。
他不想炒掉保姆,请保姆是他最后的倔强。
张森应了王姨一声,兀自走到阳台处,阳台的鸟架上停着一只他以前高价买回来的鹦鹉,那是他倒数第二的倔强。
这只鹦鹉已经很久很久不说话了。
刚买的时候,它会说你好欢迎谢谢,还会唱小曲,琉璃厂的丁老爷子说,再往下教教,还能说英语。
张森皱着眉头,他说:“宝宝,宝宝你说两句啊。你怎么不说‘你好’了。”
听宝宝说“你好”,就是张森一天里最大的期待。听着愉悦的鸟叫,能让他从亚历山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让他获得无比的满足和安宁。
鹦鹉依旧沉默。
它绿豆一样的眼睛对着张森眨了眨,鸟喙忽而慢慢开启——
张森欣喜地鼓励着它:“宝宝,宝宝你终于能说话了!啊宝宝,快说,说你好!”
它拖长了音调,大声说:“傻~逼~”
张森:……???没教过它这个啊??
他凑得离鹦鹉近了些:“宝宝,你怎么说脏口了宝宝?这样不乖,你说,你好!”
鹦鹉瞧见总裁的脸距离自己无比近,它飞下来跳到食盒上,吃一口小米,又啜饮了一小口纯净水。再度飞到鸟架上来的时候,总裁满意指挥:“这就对了,吃点东西,说你好,你~好~”
鹦鹉“噗”一口,把小米混着纯净水噗到了总裁脸上。
鸟喙大开:“大~傻~逼~”
保姆王姨正要给张森倒水,听到了,手紧张一抖,差点把水洒到桌子上:“哎呀!这鹦鹉怎么还脏了口了?听说鹦鹉脏了口了就不值钱了。教不回来了。”
“听说,价值连城的百灵,如果说上一句脏口,都会一文不值。”
她想了想,从厨房里提了把银光闪闪的菜刀:“哎,还是我给你炖了吧。正好我会做炖鸽子,炖鹦鹉应该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