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注定是他难忘的一天,言开记住了段敏敏的脸,这辈子不想再见她。
除夕接踵而来,段敏敏是在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睁开的眼,按照惯例今天家里要大扫除,她许久没参与到这项极具仪式感的活动中了。
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她需要天天打扫,并不会刻意将某天定为大扫除的日子。
机械性的忙碌麻木着她的人生,丧偶式婚姻使她习以为常,家不成家,她的避风港反而是公司,只有在工作中她才能得以喘息。
宋柯是个很挑剔的人,他喜欢从生活细节上折磨她,柜子的把手没擦干净,墙角有集尘,晾衣服时候肩膀处有衣架的印子,夏天给他拿了冬天的厚袜子,叠衬衣没把领口扣上,早饭前没有给他准备一杯清肠的温水,任何细微都是他大发雷霆的理由,借由吵架他可以摔门而去然后夜不归宿。甚至她比他先睡着都是错,他会生气的把她摇醒,说她自私,骂她眼里看不见丈夫的辛苦,发泄够了他满意的睡去而她常常睁着眼直到天亮。
段敏敏从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被调教的心细如发,她得了神经衰弱,头发半白只能去染色,内分泌失调导致生理期出血量剧增,最高记录一天可以用二十张卫生巾。
有时候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明白宋柯哪来的自信,可以这么对她,她有工作有丰厚的工资奖金,她从没有冲他伸手要过一分钱,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走到奴役和被奴役的地步。
是因为她为爱轻贱自己,所以他也不再尊重她?她的步步退让加剧了他的得寸进尺?他没办法接受她对他说一个不字,所以他选择撞死她?
段敏敏重生回来大半年了,时不时还会想起上辈子,她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只是将那种撕心裂肺束之高阁了,痛苦像个潘多拉的盒子,在她以为尘封之时被无端打开,她做噩梦了,梦里的宋柯开车撞她时候的笑脸太过清晰,如果不是段妈挪动碗筷将她吵醒,她大概会尖叫着醒来。
此刻的段敏敏脸色苍白,她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后背被冷汗濡湿,她捏着拳头闭上眼在被子下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不要家人为她担心,她可以熬过去,她告诉自己,段敏敏不要矫情,不要钻牛角尖,都过去了。在吐纳间仿佛得到了平静。可她没有学过心理学,虽然听说有种病叫创伤性应激障碍却不知道临床症状。
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段敏敏在床上缓了近二十分钟,才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起床,跑到厨房去帮段妈的忙。
段妈左手一叠盘子,右手一摞碗,看到段敏敏眼瞳抖了抖:“脸色怎么这么白?感冒呢?”
段敏敏伸出手使劲在脸上搓了搓:“没事,天气冷冻的。”
段妈对着大床上裹成蚕茧的段爸喊:“段峰,不要装死,赶紧起来帮忙,女儿都起来了,赶紧去把暖气器拿过来。”
段爸叹了口气,掀开搭在脸上的被子一角:“老婆,过年能不能让人休息会儿,敏敏放寒假正是她展示懂事的时候。”
正说着思思跳上了床,好巧不巧落点在段爸的脸上,踩的他嗷一声。
段妈哈哈大笑:“思思,干的漂亮。”
段敏敏也在笑,笑及眼底却化不开心口的风雪,她使劲摇了下脑袋,好像这样能将噩梦甩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