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只仅仅一?两天的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程东林却觉得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要不然自己的爸爸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的白头发,看着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人老了,可不就要长白头发了。”
程海洋说自己的白头发,就像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都有些像是在话家常,但是这样的父亲让程东林眼睛发酸,他的父亲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京都纺织厂的厂长,国家正厅级的干部,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不是现在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爸,公安说你倒卖公家物资,这是真的吗?”
“公安办事向来讲证据,如?果没有证据,你觉得他们会随便抓我,我虽然只是一个厂长,但是也是国家的干部,他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抓人。”
“爸!”
程东林大惊失色,第一没有想到向来处事公正的父亲会?以权谋私,再则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认罪。
“我跟你说过,遇到事情要学会忍,处事更要稳,你看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哪里有这俩字的影子。”
“爸,我忍不了,也稳不了,您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自从你小舅舅被抓,你小姨和姥姥走后,你妈的身体急转直下,她的医药费,你小舅舅一?家,还有我们家,两家的生活费,全压在我的身上,我的工资哪里能够负担这些啊,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其实走到今天的这样,我心里早就有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你妈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记得报仇,咱们家变成这样,一?切都因为温国江多事而引起的,温家得不到应有的报应,我就是死也不瞑目。”
程东林又被自己的父亲灌输了仇恨,心中也是怒火滔天,可是有父亲在的时候,都没有能够把温家怎样,他能吗,经过两天为了父亲到处奔走,他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自负了,对自己更有了清醒的认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聪明一点儿的普通人罢了。
“所以你要记得忍,当初我为了厂长的位置,不也忍了温家那么多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目前最该做的便是积蓄力量,然后再谈报仇的事情,我有了案底,你在体制内难走远,去深城吧,在那里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身世是否清白,去那里吧,在那里你大有可为。
等你足够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回来京都,继续我未完成的事情,东林,切记要学会忍和稳!”
“爸爸,我记住你的话了,我会?好好的,你也在里面好好的,等我衣锦还乡,继续咱们程家的荣耀。”
父亲的决定让程东林不得不放弃自己原先那个决定,就是让舅舅担下所有的罪名,换他父亲的清白,这样父亲就还是厂长,而他也会?走仕途,让程家更上一?层楼,可惜这一?切都被父亲给否了,他原先所有的打算都白费了。
“东林,爸爸不愿意牺牲你舅舅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你以为你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我当厂长几年,由于做事过于强硬,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还有温家,他们也肯定会?使力不想我出去,我若干脆认罪,还能少判几年,你也能清清白白的,否则,计划失败,你也得牵扯进来,你妈怎么办?咱们程家也要彻底地倒了。”
“爸爸,我明白,我只恨我自己不能早点为您分忧,要不然如今的局面,咱们不会?如?此被动的。”
“现在还不晚,东林,咱们程家以后就靠你了。”
程东林的肩膀顿感沉甸甸的压力,以后他再也不是躲在父亲身后的,能够随心所欲为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男孩儿了,从今天起他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肩膀上扛着程家的振兴还有仇恨的男人。
从看守所出来后,程东林还是那个程东林,但是又不是那个程东林,他的神色间已经褪尽了青年的稚嫩,眉宇间反而多了沉稳,眼睛里更是波澜不惊,让人再也无法从他的眼睛窥探到他真正的内心,人的成长都伴随着痛,程东林也在这次痛苦中涅槃。
“东林,你再说一遍,这不可能是真的,你舅舅不会?这么做的,肯定不会?的,他不敢倒卖公家物资的。”
从看守所出来,程东林首先来到了自己舅舅家,告诉了舅妈他这次探望父亲的结果,舅妈果然不能接受,脸色刷白地只知道哭,而他的表弟孙志强则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母亲哭泣,并没有打算上前?去安慰,有些事情不是安慰就能管用的,他的父亲这是二进宫了,对他们的家庭打击巨大,当然他的前?程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在公家单位以后升职就要艰难了。
“表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孙志强是个男人,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但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他还是会的,姑父是个大厂长,就算真地进去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肯定会?利用手中剩下的资源安排好自己的儿子,他不聪明,家里又没有什么出息人拉他一?把,他能做的便是跟着有资源的聪明人混,这个人就是他的表哥程东林。
“这个回头等父亲和舅舅的案子判决下来了再说,不过能够肯定的是不会?在京都,要去外地拼前程了,表弟,我爸进去了,纺织厂很快就会?换新厂长,你作为我们家的亲戚,肯定会?受到排挤,你愿意不愿意跟着我干,不说别的,我有一?口肉绝对会带你跟着喝汤。”
孙志强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这表哥虽然没有和他交底儿,他敢肯定他绝对谋划好了以后的路,好在表哥还算有些良心,不用他说就主动提出要带着他,他赶紧顺着杆子爬拍着胸脯便忠心。
“我愿意,以后我绝对听表哥的话,表哥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本来他去深城那边闯荡,就得有自己的帮手,孙志强是他的表弟,是天然的同盟军,再则他也有些小聪明,到了深城那边绝对能够派得上用处的。
“不行,志强你不能去,你爸被抓了,你再一?走,家里只剩下我自己,我该怎么办啊?”
舅妈说什么也不让儿子跟着程东林,她丈夫跟着程海洋,跟着跟着就吃了两次牢饭了,她不想自己儿子步他爸的后尘。
“妈,您就让我去吧,趁着我还年轻,正好出门去闯一番事业,要不然整天呆在纺织厂被人排挤奚落,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
“就是不许去!”
舅妈的语气一?如?既往得强烈,她不能让唯一的儿子出事,不然这个家就彻底毁了,而程东林这次竟然也猜到了舅妈的心思,一?向是长辈眼中的天之骄子,父亲出事后打碎了他的骄傲,可是对他冷言冷语地都是别人,这次的舅妈可是实实在在的亲人,要是以前?程东林肯定会?委屈,但是现在他竟然接受得非常好,父亲出事后他受的委屈多了,舅妈跟外面的人比,简直不要太温柔。
“舅妈,您既然舍不得表弟,就让表弟留下,到时候我会?帮忙给找个工作。”
程东林现在的心冷了许多,既然不愿意让表弟去,那就不去好了,不过将来他要是有了出息,那表弟可就连口汤都喝不了了。
不管舅妈的欢喜,还有表弟的焦急,程东林走出了孙家,孙家住的是大杂院,院子里还有几户人家,以前看见?他来,还会?热情地打招呼,现在一个个地就像没有看到他似的,世态炎凉这四?个字,这辈子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此去深城,他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通通地趴在地上仰望他。
中午回到家里,程东林没有马上跟自己妈妈说父亲的事,而是直接带上她去了医院,说是检查身体,其实也是怕她身体受不了,在家里出了事,能够及时抢救。
如?果在医院的门前,程东林终于说了父亲和舅舅的事儿,孙婉慧受不住晕了过去,程东林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见?她这样赶紧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跑着去找医生抢救。
“妈,您别担心,爸的状态还不错,他说他会?认真接受改造,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您的身体,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等爸出来和您团聚。”
“都是为了我啊,要不是我的身体需要大量的钱来养着,你爸和你舅舅也不会?做错事,都怪我,我就是个麻烦精。”
“妈,您别这样,您的身体吃药花不了多少钱,我爸的工资够用的,他这样只是他自己被金钱权利迷了眼罢了。”
程东林说这话,一?半是善意的谎言安慰自己的妈妈,另一半则是他心里的怀疑,是的,他不相信父亲仅仅是为了家用,如?果是这样,他绝对不用这么挺而冒险的,而这次父亲的问题,李东庆只交待了一?部分,根本没有全部说了,要不然父亲的罪更重,说不得都够上枪毙了。
“唉,总归是我拖累了你们父子,拖累了程家。”
“妈,您好好养病,有您在,我还觉得自己有个家,您要是不在了,我都不知道有心事儿跟谁说。”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孙婉慧,她作为母亲当然心疼自己的孩子,就如同儿子心疼她一?样,而程东林见?母亲情绪平稳了,便喂了她一些流食,在她睡下后才长出一口气。
爸爸那边靠不住了,他如?果要去深城,他妈妈只能交给舅妈来照顾了,这每个月的药钱还有给舅妈的辛苦费就是一笔支出,爸爸留下的那笔钱虽然不少,但是除去这些后,他的本钱并不多,唉,要是能够在出发之前?能够弄到一笔钱就好了。
程家不管怎样,暂时得到了安稳,而温馨这边却热闹得很,方青云带回来了电视机,胡同里的街坊邻居纷纷过来看热闹,他们家院子里老?人小孩儿的不要太多,吵吵闹闹的没个安静,让温馨看书学习都没了心情,还是自己定?力不够啊,看人家方青云,看书看得还是全神贯注的,根本没有任何分心的痕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方青云,你在新华书店那边的借书证办得怎样了?”
“还没有办。”
“那你可得抓紧了,学习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能有一?丝马虎的。”
“嗯!”
方青云对于温馨时不时地就来段大道理,也已经习惯了,对他还好,总是抓住时机偶尔讲一次,他儿子那是有点机会就得接受他亲娘的荼毒,可怜见?的孩子。
虽然他对于她的这种做法不忍直视,但是也知道她是为儿子好,只要为儿子好的事情,他从来不会?阻止的,尽管这女人给儿子讲的道理大多数都是讲给他听的。
“喂,方青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