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族的终极目标就是升职加薪,江絮原本还想升个组长,不过目前看来挺不切实际,除非他能把顾轻舟干掉,跳槽就更别想了,这一片的对头公司谁不是知根知底的,江絮都怕自己过去被当成奸细。
他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吃完了外卖,替自己黯淡无光的仕途长吁短叹了那么一会,磨磨蹭蹭挨到午休结束,这才上楼,结果还没进门,就见李思傲坐在位置上对他遥遥招了招手:“江絮,顾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这句话替换一下,和上学时常常听到的“江絮,班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杀伤力旗鼓相当。
江絮闻言下意识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事儿,答案好像是没有的,他捏了捏鼻子,走过去搭着桌子挡板问道:“他找我干什么?”
这么些天,李思傲大概也能看出来他和顾轻舟有些不对付,抓了抓头发道:“没说,不过找你应该是有事儿,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江絮心想八成没好事,他单手插兜,思索了那么片刻,然后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下门,等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低沉的“进来”两个字,这才推门而入。
进去的一瞬间,江絮就被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激的抖了一下,外面也开着空调,但顾轻舟的办公室温度显然更低,连桌椅沙发都浸着凉意。
江絮在顾轻舟对面的真皮转椅上落座,触到冰凉的扶手,下意识扫了眼空调度数。
顾轻舟从他进门开始,就没给过一个正眼,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图纸,有条不紊的翻看整理,纸张哗啦作响:“怎么,你很冷。”
江絮没回答,看见桌角的空调遥控,拿过来调高了一些,他不信顾轻舟叫自己来就是为了闲话的,好整以暇等着对方出招。
顾轻舟见他不理自己,眯了眯眼,把刚才整理好的一摞图纸扔到他面前:“这是华际酒店的图,李思傲他们几个人手不够,你帮着一起辅助。”
江絮手头上没有客单,目前负责的跟着施工队盯进度就行,时间还算充裕,但他总觉得顾轻舟没有这么好心,所以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指着自己确认似的问道:“我吗?”
顾轻舟手肘搁在桌上,十指交叉,挡住了下半张脸,江絮只能看见他黑沉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情绪:“之前听罗经理说,他打算把你升成组长,我看了看你们的业绩单,你业务量确实不错。”
江絮闻言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只是换了个姿势坐着。
顾轻舟见状缓缓倒入椅背:“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要是不愿意,就换伍洋。”
说着就要拿回图纸。
职场远比想象中要复杂,一个班的同学尚且都有看不对眼的,更何况是公司,伍洋刚好跟江絮不大对付,平常面上不显,但私底下关系怎么样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接单才有提成,更何况这么大的项目,不要白不要,江絮眼疾手快按住了顾轻舟想把文件抽回去的手,刚想说话,却又因为对方手背上冰凉的温度停顿了那么一秒。
江絮道:“我没说不愿意。”
说完松开顾轻舟的手,转而抽出底下厚厚的图纸,拿过来大致扫了眼,心道工程量确实有些大,正准备起身离开,想起什么,又临时拉回了离家出走的礼貌:“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顾轻舟没看他,只是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
江絮离开后,办公室静得一时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顾轻舟坐在椅子上,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都没动。
他还是那幅生人勿近的模样,谁也走不进他的内心,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能窥探他的情绪与过往。
初来乍到,需要上手的事情有很多,连续熬了几个大夜,顾轻舟已经十分疲惫,却因为常年如影随形的焦虑而辗转难眠,他闭眼摩挲着太阳穴,终于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小会儿。
从回到海城的那一天开始,他不可抑制会想起许多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人或事,例如海城高中最老的那一棵香樟树,例如操场上生了锈的篮球架,例如高高的教学楼,例如絮叨的班主任,还有……
还有江絮……
顾轻舟梦到了自己刚开始追他的那个时候。
少年的江絮十足恶劣,想跟他当兄弟,不算难,想当他对象,难如登天,毕竟他感兴趣的事除了钱,再就是打架耍人取乐子,情商完全没开窍。
顾轻舟就是那个被耍的。
江絮从没把他的喜欢放在心上。
在学校楼顶的天台,能看见蔚蓝如洗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倾洒在身上,明明和煦温柔,却偏偏让人不敢直视,江絮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手中的篮球,对顾轻舟的告白,做出了这样的回应。
他微微偏头看向顾轻舟,带着的十字架耳钉因为阳光折射,闪过一抹微弱的光,眯眼的时候有些像狼犬:“把你的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见。”
顾轻舟没说话,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紧又松开,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穿着一件白t恤,少年的身子颀长却薄弱,望着底下人来人往的操场,枝叶繁茂成荫,耳畔是不真切的喧嚣热闹。
见他不说话,江絮仿佛是失了耐性,手腕一翻,那颗篮球就重重砸到了顾轻舟脚边,然后高高弹起,掠过他的耳畔,撞向后面的瓷砖墙,最后又因为作用力重新轱辘滚到江絮脚边。
江絮俯身捡起球,自顾自嘀咕道:“妈的,老子又不喜欢男人,你跟我告白是在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