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牵着绳索,一手攥紧缰绳,汗血宝马撒开蹄子?狂奔,女人也被拖在马后,以血肉染红白雪。
等到了西?口关的阵营,蒂娜仅余下微弱地喘息。
她微微抬起头,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泣血的悲鸣:“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
舒将?军淡淡地扫了眼地上的女人,冷声问?:“她就是联军的副帅?”
“是。”明溪翻过女人的身体?,从她胸口掏出一块令牌捧给舒将?军。
舒将?军握着令牌,看了许久,一字一顿:“叫军医来,别让她死了。”
明溪拍了拍蒂娜的脸蛋,拖着女人走进西?口关。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除却少?数冲出国朝包围圈中的西?域联军,大部分皆躺在冰冷的雪地中。
他们的尸体?被烈火焚烧,冲天火光照亮夜空。
明溪坐在西?三帐中,望向烧红了的半边天。
“他妈的,那个蒂娜在哪儿!”大虎带着一群人骂骂咧咧闯入西?口关。
“找她做什?么?”明溪翘着二郎腿,享受阿水的捏肩服务。
大虎蹲到她面前,嘴角向下瞥:“听说她是这次西?域联军的副帅。”
“对。”
“老子?同你说,她就是那个混入西?三帐的沙盗女细作,害得老子?折了十几个……”
明溪制止他的陈词,再?次问?道:“你来找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大虎一时卡壳。
他才从城外回来,听说那个叫蒂娜的女人居然是联军的副帅,现在被少?女打?断四?肢拖进西?三帐。
他想起曾经枉死的兄弟,又想到因为这次战事牺牲的同袍,三下五除二纠集一群人来找她的麻烦。
“强·奸?动私刑?”明溪替他说出后面的话,“还是两样一起来。”
明溪看向大虎和?他身后众人变了的脸色,心知她说的八九不离十。
大虎一拳砸向地面,震得积雪飞溅,他骂了声操,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慢慢说道:“我答应过阿花,以后只有她一个女人。”
明溪的视线越过大虎,看向他身后的那群人,淡淡道:“那就是你们了。”
他们低头,没有否认。
听其他兄弟说,抓了好些服侍蛮子?将?军的胡姬,都在西?三帐。
明溪收回视线,盯着大虎的眼睛,一字一顿:“想动私刑的话,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她现在是个废人,你们再?动私刑,她恐怕活不到血祭军旗的那天。”
“至于强·奸,你们要是想强·奸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为什?么?”大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她是蛮子?副帅,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
“所以她该像其他几位蛮子?将?军一样,被杀于军旗之下。”
明溪反问?:“你们会?动用?私刑折磨那些将?军,但你们会?强·奸他们吗?”
“这不一样,她是女人!”大虎吼道。
“我是女人,阿水也是女人,”明溪指向断臂的临娘,一字一顿,“她同样是女人,西?三帐的所有人,都是女人!”
阿水出言劝道:“宛平,虎哥,你们不要再?吵了。”
花嫂拉着大虎的胳膊:“为了那么些女人,值得你们这样?”
大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你们是国朝的女人。”
明溪微微一笑:“不对。”
“宛平,我不懂你的意思。”大虎迷茫地坐在地上。
在他的认知里,蛮子?的男人就是该杀,蛮子?的女人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面前的重剑少?女和?阿水等人,和?他们同根同源,是他们要守护的、国朝的女人。
明溪拍了下大虎的肩膀,轻叹一声:“除了女人的身份,我们还是国朝的兵。”
“那个女人,除开女人的身份,她还是西?域联军的副帅。”
“我还是不懂。”大虎和?他身后的士卒同时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就说了,她的归宿是死在军旗之下,”明溪再?一次解释,“还有那些胡姬,你们不该把她们认作军妓。”
大虎看向她:“你有没有想过,蛮子?抓到中原女人会?怎么对她们?”
明溪点头:“我知道。但错的不是那些胡姬,你们该去对蛮子?男人下手,而?不是从胡姬身上发泄怒火。”
最后,明溪下结论:“这是无能的表现!”
“无能?我们无能?”大虎气极反笑,“宛平小?娘子?,你说我们无能?”
花嫂见情势不太好,连忙拉开大虎。
大虎甩开她的胳膊,指着明溪的鼻子?:“蒂娜该死在军旗下,我认;胡姬不许他们碰,我也认。但你说我们无能,老子?不认!”
他转身呵斥身后的士卒:“都滚!没老子?点头,胡姬一个都不准碰!”
碍于大虎发火,士卒们骂骂咧咧离开西?三帐。
“如果?我不在这里,”明溪从地上爬起来,直视大虎愤怒的面孔,“你们会?怎么对她们?”
“宛平,你能拦下我,是因为我敬重你,”大虎收敛怒气,“西?口关还有两千余人,可都想活活吃了她们,你也能拦住?”
明溪以轻快地语气说:“来一次便?拦一次。”
送走大虎,明溪掀开帐帘,看了眼里面颤颤巍巍挤成一团的胡姬和?奄奄一息的蒂娜。
“谢谢将?军。”胡姬可怜巴巴地冲明溪磕头。
明溪用?西?域话回了一句不用?谢,放下帐帘。
她将?重剑交给阿水,叮嘱道:“不许任何一个男人靠近她们。”
阿水同为女人,自然知道如果?没有少?女,她们会?遭受怎样的屈辱。
那种屈辱她曾经遭受过,她能明白那种痛。
阿水用?力点头,发动娘子?军一起守卫军帐。
明溪来到舒将?军的主帐,张副将?没有通禀便?打?起帐帘,说:“将?军说你来,只管进去就行。”
帐中坐了西?谷关的守将?和?他的几位副将?,还有东楼关的几位将?军。
西?谷关守将?姓赵,曾在陈宛平祖父麾下当差。
他看见进来的少?女,不由得一惊:“宛平侄女,你怎么在此处?”
“什?么?陈三娘?”
“她就是陈三娘!”
明溪抱拳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若能开口,定然说给赵伯伯听。”
她转头看向舒将?军,说道:“属下前来,是有事所请。”
“什?么事?”这么久以来,少?女除了请求他同意西?三帐的女人当兵外,还没为其他事求过他。
明溪朗声道:“此番俘虏胡姬十余人,还请将?军为她们赐婚。”
“赐婚?”舒将?军讶异。
很快,舒将?军反应过来,少?女是想避免她们沦为军妓。
或许是因为同样生而?为女,造就了她对可怜女子?的怜惜。
“哈哈哈哈,”赵将?军爽朗大笑,“想不到侄女儿还有柔情的一面。”
“老舒,我这侄女儿可不轻易求人,你就答应了吧。”
舒将?军盯着少?女,大声叫了声张副将?,张副将?走进帐中。
舒将?军说:“去把今天俘虏的胡姬带到主帐来。”
张副将?露出疑惑的神情,在他记忆中,舒将?军为了家中的夫人,一向不近女色。
不过他还是和?明溪一同走出主帐,将?西?三帐的十来个胡姬带到主帐。
舒将?军将?胡姬赐给此番立下卓越军功的将?士,并言明她们不是战利品,而?是赐给他们做妻子?。
除此外,舒将?军正式将?西?三帐更名为家属帐,不可再?做皮肉生意,但不阻止西?三帐的女人和?士卒成婚。
二月的某天夜晚,大虎身穿洗褪色的红色战袍,花嫂的发髻间别着一朵红花,和?百余对新人一起,拜过天地,拜了舒将?军。
事后,大虎对明溪说:“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
明溪闻言轻笑,望月不语。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能得二三已是幸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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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朝廷输送新的兵源至西?口关。
新兵入关那天,正好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灰狼军旗高悬,迎风展翅。
蒂娜等十来位西?域将?军,齐刷刷跪在演武台上,等待最后的审判。
数道红血飞溅,染红精美绝伦的军旗。
——以血祭军旗,赠我泉下将?士。
六月,西?口关、东楼关与西?谷关三关奉天子?圣旨,各出一半兵力合围兰国,西?域都护府亦不再?庇佑协助兰国围攻西?口关的诸国。
九月,灭其国,诛其不降者,设西?兰关,由舒将?军驻守。
十一月,其余三关班师回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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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关当天,阿水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奔向主帐。
“将?军,”阿水看向坐在虎皮椅上的少?女,她身旁站着一位断臂男子?,“这是出征兰国,军功卓越者的名单。”
明溪接过名单,露出欣慰的表情:“咱们阿水也是千夫长啦。”
阿水调皮地眨了眨眼,飞快地跑出主帐。
帐帘轻晃,明溪抬起头,看向不苟言笑的阿南。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