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扫过卦象,东朔说:“苦情魔就在里面。”
五人皆觉得卓府定有陷阱。
这一路来,他?们没有遭遇任何袭击、任何阻拦,仿佛对方巴不得他?们赶快找到这里来,似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
心知如此,这卓府也必须得闯上一闯了。
正当此时,东朔却提供出了第二种选择。
第二种选择,只开放给宁琅。
眼皮半阖地看了一眼身前?的阵图,像是拿捏准了什么,东朔微微俯下身子,唇齿贴近宁琅耳畔,犹如情人间的私语,压低声线,不让旁人听见。
东朔:“我可以直接端了卓府,顺利的话,可直接除掉苦情魔。即使除不掉,破阵大概也是够了。”
宁琅愣住,晕晕沉沉的,一时没了反应,忘了回?应。
爱魔则像抓到了别人的痛脚而兴冲冲:“看到没看到没?他?本性毕露了!”
良久,宁琅才有些艰难地说:“卓府里,还有活人。”
“是啊,还有活人。”
东朔跟着?重复了一遍,语气理所当然,眸光透出淡淡困惑,似不知哪里有不对之处。
但许是碍于宁琅的目光太过锐利,他?的唇边挂起慈悲的笑,出声补救:“若现在出手,能确保救下一座城的人。可一旦我们进去了,就说不定了。”
他?的意思,是用一个卓府的人,换一座城的命。
“阿宁的道是想救人不是?这是最优的结果了。倘若出了变故,整座城的人或许都得死。”东朔的眼角垂下,神色黯淡,语气透出些微悲伤之意,却不是为了可能失去生命的人们,“假如真到了那一刻,阿宁定要难受。我不想你因为这种事不开心。”
这种事。
东朔说,这种事。
宁琅恍惚了。
这是一种很奇特、微妙又惊惧的体验。
眼前的男修视人命如草芥,一座城的生命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但他?无比在意你的感受,担心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开心,想尽了法?子地哄你,照顾你的心情。
仿佛全世界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只有你才是他的全部。
宁琅感到惊悚。
也不想继续想下去。
前?边,回?头一瞥,见可恶师姐和?她的前?任道侣又在叽叽歪歪卿卿我我,单春棠忍不住打断他们:“你们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呢!进去了!”
是该进去了。
宁琅不可能选择东朔提供给她的第二个选项。
这不是她的道。
绝不是。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就这么牺牲卓府里还活着的人。
她的道不是一个救多救少的选择题。人的价值、生命的重量,也不能靠数字衡量。
若是要救多数人,她早该在得知东朔是魔的那一日,便杀了他?。
宁琅心意已决,便驳回?了东朔的意见,她侧首,深深地注视他?,维持声线的平稳冷静,对他说:“如果没有危及到你的生命,伤不到你,不要杀人。”
东朔微怔,眼睛不由瞪大了些。
他?知道宁琅有多在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想救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
可她如今却说,若是危及到他、可能伤害到他,便同意让他动手、让他杀人。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是排在最前?的?
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
想到这,东朔开怀地笑了。
“好,不杀人。”他?答应得干脆,嘴角的笑意加深,满是宠溺,“阿宁说不杀,那就不杀。”
这一刻,望见东朔的微笑,宁琅又蓦然想起了幻境中的他?,温文尔雅却扭曲的、称得上是病态的笑容。
也许幻境里的东朔,根本就是他本人。
东朔既能入梦,未尝不能入幻境。
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
等苦情魔一事了结,她就要跟他?说清楚,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东朔为何会这样,往后该怎么样,前?世在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
在单春棠一剑劈烂卓府的门之前?,竹藏又拽住了她的后衣领,把人拎了回?来,抓小鸡一样。
哪怕明谋在前,陷阱与他?们一扇门之隔,那两人像是脱线了一样,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听他们唇枪舌剑,恨不得把对方往地底里踩,宁琅欣慰于“打压单春棠小队”后继有人的同时,神色也不由奇怪起来。
就,如何说呢?
感觉挺配的?
反正宁琅是觉得自家的暴躁体修师兄,哪哪都比单春棠的萧哥哥要好。
乱七八糟地开小差的时候,卓府的门被竹藏一脚踹开。
不待看清卓府里是何光景,一道耀眼白光炸开,将他?们全部吸入府中。
果然。
是陷阱。
他?们触发?了另一重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