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他糊涂,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弄清楚的时候又觉得没必要去提,多此一举。可没想到,钟言最终还是看到了那张照片。
他没有犯过别的错,没有背叛,更没有出轨,只要钟言愿意相信他,愿意原谅他的这一点小过失,两个人就还是可以回到从前的,有什么必要提分手?
分手太伤人了,明明约定过谁也不许提分手的。
聂峋再次拨去电话,连拨三次都被挂断后有些恼了,翻开微信,发现钟言没有删他好友,顿时又燃起希望,发去消息:接电话,有事找你。
钟言没回。
聂峋又发:不接电话也行,见一面。
钟言还是没回。
聂峋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不理解钟言到底是怎么想的。生气是应该的,换了谁都会生气。可从上辈子气到这辈子未免太夸张了,不都已经解释过了吗,六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张照片吗?
聂峋再次发消息:不见面也行,回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很好。
片刻之后,聂峋:“……”
钟言就是死都不回!
钟言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钟言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度量了?
聂峋狠狠捶了一下沙发扶手,却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不行,即便这样也不行。
想就此一刀两断,没门!
……
与此同时,钟言已在市中心路西菲尔图书馆里等了许久。
这是一家私人图书馆,包厢四壁各有几幅天使和恶魔的无框油画,绘画风格偏向于西方古典审美,但在情感表达上又富有激情,带着某种暗示的意味。
钟言已经把这些画作观察分析了好几遍,仍然迟迟不见约稿人的踪影,发了消息也没得到回应。就在钟言以为对方爽约,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包厢门被打开了。
“钟言是吧?坐吧坐吧。我就是在直播平台私信给你的人,我姓赵,你叫我赵经理就行。”来人戴着口罩和黑框眼镜,把笔记本电脑和一个背包丢在了桌子上,差点碰翻了钟言的水杯。
钟言扶住水杯,瞧见门外有只萨摩犬挤了个脑袋进来,被赵经理兜着鼻头给推了出去,而后关上了房门。
赵经理打量钟言,钟言也在观察他,隐约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赵经理说:“面试一共有三道题,第一道题,速写。你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把我画出来就算过关,像与不像另讲。”
钟言有些意外,说道:“您之前联系我的时候说的是需要油画,现在忽然要考速写,我没准备。”
赵经理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带了些轻蔑,“你不是美院的学生么,都是画画,差别很大?”
钟言见他摘下眼镜,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印象。赵经理,电视上偶然瞥见过,是伊皇娱乐的人。
钟言心里有数了,说道:“我当然不介意给您讲讲油画和素描速写的差别,但您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听。今天确实没准备那么多工具,要么您在这等一会儿,我出去买一套来。”
赵经理从旁边拿起一提铅笔,哗啦一下全摊在了钟言面前,又丢下一块橡皮,“不打紧,我准备了。我刚才说了,像与不像另讲,要还是不敢就直接放弃,我好早点见下一位。”
说完交换了翘着的二郎腿,却踢得桌子腿发出“咚”一声响,桌上的铅笔也随之滚得乱七八糟。
钟言只一笑,拿起了铅笔。
计时开始,笔尖唰唰擦响。赵经理坐直了身体,除了眼珠转动,其他部位尽量保持静止。
一刻钟后,钟言结束了画作。赵经理没料到会这么快,心情不错地接过画稿,一看之下,脸却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你画我,你画一条狗,是在羞辱我吗?好歹是个大学生,怎么这么没教养?”
只见钟言的画稿上赫然是一只白胖胖的萨摩犬,体型、神态以及那条欢快无比的小舌头全都活灵活现的,再想狡辩也没门。
钟言却说:“您要考我速写的本事,我当然得把本事呈现出来才行。对着您画没有难度,干脆就把经过门外的那只萨摩画下来了。您可以拿去对比一下,不像算我输。”
赵经理哑然:“你……”
赵经理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拿着画稿出了门去。不多会儿回来,不大情愿地说:“第二道题,油画。”
这便是第一道题过关了的意思。
赵经理拿出一张油画,让钟言照着画。钟言接过之后稍稍观察了十来秒,旋即开始配色。
这是一幅人像,截取自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名人名作,带有宗教色彩,挺应景。不过,要想给临摹作品注入灵魂也不容易,尤其大家之作,因为不论画得多好,都会被指不如原作。
钟言对配色很讲究,也很有心得,平时遇到这类考验他会选择在颜料上下功夫,比如《湖山春雪》,颜料里加入了少许珍珠粉,没花什么钱,却叫雪的白色富有光泽,提升了质感。
但这次,他选择尽可能地把色彩调配得和原作接近。
钟言的配色速度奇快,每种颜色只调一版,赵经理忍不住说道:“你可别着急赶回家吃午饭,油画创作里头最难的应该就属配色了吧,慢点配,似是而非可不行。”
钟言没有反驳,只淡淡说了个“好”字,速度却是一点没降。
看着那双素净的手拿着笔刷噌噌搅动,赵经理禁不住暗暗冷嗤。到底是年轻人,太狂傲了,就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