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骏这一番话说完,简沅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若是说句实话，自从来到这里，几乎每一天发生的事,都在让简沅重新塑造她的三观。
简沅试探性的询问：“老姜去溜冰这件事就很奇怪，上次我们出来聚餐的时候,老姜带着洛洛,还看着挺幸福的。再说老姜不是还问你接钱买车，想好好娶洛洛然后安生过日子……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发展成瘾君子啊？”
裴骏嘴里叼着根烟，考虑到简沅在身边，就没点。他说：“起初我也?不知道老姜溜冰这事儿，毕竟他有女朋友了，不经常出来接活也正常，我也?能理解，我们这一行的,都是挣得买命钱。反正他手?里有家棋牌室，他爸妈也?是正经开店的老实人,我就没多?管。然后就是有天晚上，有人匿名给我发了个图,就是老姜在地下犯瘾时的颓废样儿……”
说到这里，裴骏也?忍不住了，烦躁地停下来，给自己把烟点上。
简沅忍不住问：“那是谁发的图？查不出来吗？”
“我当时也没注意,因为当时完全就懵了。我跟我那伙人一块儿干事的时候，就立过规矩。黄赌毒这三样是肯定不能碰的,谁敢碰我就把谁的皮剥下来修轮胎。但?老姜……”裴骏说到这里时，也?顿下了，深吐出一口烟圈,然后说：“好几年前，老姜当初和我一样，都是刚退学，谁也?不知道这社会能有多?狠。我有一回接了个活，碰上了一个硬茬子，对方是北边来的人，酒量特别好，他要我跟他拼酒，拼赢了，他就不砸店。当时那个活是我那个月接的最好的活，有一千块，够我和咱妈过一个年了。我跟人一直喝一直喝，嘴都喝的打?了瓢，肚子盛不下就去外面催吐，回来接着喝……最后店家和那个硬茬子和解了，原因是酒喝的太多，他们不想出这钱。但?没人管我，我喝醉了被扔出来，躺在路边，跟一条死狗一样，寒冬腊月的，我当时一下子就哭出来了，这过年怎么办？我往哪儿变出来这一千块钱？”
裴骏吐了不少烟，简沅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那烟雾笼罩着的，似有泪花闪烁。
“当时是老姜，拿出他和他妹妹去年的压岁钱，沿着路一条一条的找到我，说‘裴哥别怕，咱有钱了，咱先把年过了’……嘿，他妹妹气的一个寒假没和他说话。”裴骏笑了下，然后好像也觉得没意思，就没有再笑。
“你说，就这样的，我得真舍得拿老姜的皮去修轮胎啊？我当时一看到老姜溜冰的那照片，就赶紧冲到地下那馆子里，想着这儿那么脏，我带他出来，使劲儿带他一把，把他带出来……”
他们兄妹二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头顶是路灯，裴骏的一支烟点到头，路灯嗖嗖嗖的都亮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身下，多?了两团黑黑的圆影。
“老姜当时哭着对我说，都没了，什么都没了，让我别管他，该干啥就干啥，记得帮他照顾好父母和妹妹，他妈脾气不好，惹事儿的话让我多?担待，还有他妹妹……”裴骏说到这里，也?突然愣住。
简沅也?反应过来，她说：“哥，你觉不觉得……老姜这话，听上去很像那啥……”
“很?像遗言。”裴骏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烦躁的仰起头，这到底是哪里开始变了呢？
他们就好像一群提线木偶，一步步的动作，就好像是背后有人在操控。
“老姜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也?许他现在待在戒毒所，还是最安全的地方。”简沅说。
“这样，明天……明天不行，等我抽个时间去戒毒所一趟。”裴骏从地上起来，然后拍了拍屁股，拎着简沅一起回家。
“诶呀你别这样子嘛~~~”
他们两个刚走离开街口的范畴，就听见几声嗲嗲媚媚的声音，简沅认得，这是洛洛的声音。
和裴骏相视一眼，然后俩人躲在了花坛里，蹲下来身子，用半身高的树丛挡着，仔细的在暗处观察。
洛洛能说出刚刚那句话，就说明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的，但?刚好灯下黑，他们两个都看不清。
洛洛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软软的开口：“到底怎么样呀？我已经帮你把人弄进去了，你不是说，只要除了他的左膀右臂不就行了吗？”
“你那叫除掉左膀右臂吗？顶多算一根手指头，不仅没除掉，还踏马打草惊蛇了！今天下午闹出来了人命，他们现在都开始起疑心了！”那男的开口，这番话的信息量简直大到爆。
“你那么怕他，丢不丢人啊？说起来也算是你弟弟……”洛洛不服气的开口。
那男的又打?断了她，语气突然有点冲：“我敢把他当成弟弟吗？我费尽心思，只让他妈出个国，他就反手把我妈送进医院里，现在还是植物人在那儿躺着呢！要不是我爸快走了，我这个没名分的私生子一毛钱都得不到，我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来这小破地方杀人吗？”
他们两个是边走边说的，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简沅和裴骏已经听的不太清楚了。
简沅和裴骏两个人从花坛里出来，脸色都不太好。
简沅沉默地跟在裴骏后面，往家的放向走。
按照洛洛和那个男人的对话，老姜只是左膀右臂的一根指头，那么真正的左膀右臂就是……简沅猛地抬起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裴骏。
……
“少爷，都查清楚了，老爷快不行了，所以那家人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傅贵站在一旁，给傅行绪汇报。
傅行绪拿起水杯的动作只是一缓，随即又继续面不改色的把水杯放回去。好像马上不行的人，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