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顿时沉默。
几秒后集体爆发出一声,“我去?!”
“他是去找江律师了吗?”一个女生说出了大家的?疑惑。
然后又被大家的?点头默默解答。
“这也太曲折了。”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女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叹道:“沈Par的?感情之路也太曲折了,为什么就没有甜甜的?恋爱轮到他啊。”
众人:“嗯?”
“这样他也就变甜了啊,不用每天冰山脸、凌厉眼、工作狂。”
众人:“……”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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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旭天是在珍宝街找到沈岁和的?,他黑色的衬衫已经被打湿,紧紧贴在背上。
准确地来说是他的?衣服全都贴在身上,头发也贴在额头。
一步又一步地走,艰难又缓慢。
“上车。”裴旭天摁下了副驾的?车窗喊他。
沈岁和已经屏蔽了一切纷扰,根本没听见。
无奈,裴旭天把车停在路边,打着伞下车。
甫一下车,一辆疾驰而过的?车辆途径他的?身侧,给他干净的?灰色西装裤上溅满了泥。
裴旭天:“……”
妈的?,开灵车吗?
裴旭天真?想骂人,但又压下了怒意,小跑了两步拦在沈岁和的?前面。
沈岁和前边没了路,黑压压的?。
这会儿天色已晚,本就昏沉的?天空就像是被大幕遮住一般,暗黑、透不出一丝光亮。
这段路的?路灯隔得远光又暗,雨点啪嗒哐当落在沈岁和的?每一寸肌肤上。
他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脑海里只有江攸宁那几句话。
她说得真?对啊。
摧毁一个人其实好容易。
他当初用无知摧毁了江攸宁,而现在江攸宁用透彻摧毁了他。
他好恨。
为什么不是他先爱上她?
只要在某一个节点里能遇到就好了,可他们有那么多的?节点,却还是每一次都错过。
命运到底在捉弄他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不配得到吗?
“老沈。”裴旭天喊他,“上车回家。”
沈岁和微仰起头,雨线从他脸上划过,最近他饮食并不规律,虽然吃得多,但更瘦了,瘦到棱角分?明,下颔线格外优越,原本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聚不起来光,比雨夜的?天空还黯淡。
“回哪儿?”他说话的?声音晦涩至极,好像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听着还令人心头发酸。
“回家。”裴旭天说:“你?家我家都行。”
沈岁和笑了下,“我哪儿还有家啊。”
“有。”裴旭天盯着他,“只要你?足够强大,一个人就是一个家。”
“但我不够强啊。”沈岁和的?笑容在脸上绽开,舌尖儿抵着下颚,片刻便松开,“我做什么都不行,我就是个废物,我没家、没父母、没妻子?。”
“我父母都不要我。”沈岁和继续冷静自持地讥讽道:“我的?妻子差点被我的?母亲杀死,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打不了我的?母亲,无法保护我的?妻子,我不难受吗?她们都很艰难,但我呢?我是个机器人吗?我没有感情吗?”
“我应该怎么做?”沈岁和握着拳头,手背青筋爆裂,“我怎么做才是对的??我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仍旧保持着平稳,哪怕是一连串的反问句都是不疾不徐说出来的,但字字句句都带着绝望。
“我也想自信。”沈岁和笑道:“但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自信?”
“父母双亡,妻离子?散,我想做点儿什么弥补,但发现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怎么都弥补不了。”沈岁和笑:“我要怎么自信?”
裴旭天仍旧陷在他那句“我的?妻子差点被我的?母亲杀死”里出不来,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他不可置信道:“所以当初离婚是因为你妈想杀江攸宁?”
沈岁和恍惚了下,这个世界在他的?眼前忽然开始模糊起来。
他仍旧是苦笑着,“是啊,可笑吗?因为我的?母亲想让我离婚,我不同意,所以她就往江攸宁的?牛奶里放安眠药。”
“在江攸宁的?枕头下藏针。”
沈岁和第一次跟除曾雪仪之外的?人说这些事,他向来习惯了隐藏情绪,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是他一贯的做法。
而且这些事情太腌臜、太为难了,他要怎么跟人说?
如果让江攸宁听到,她会怎么想?
“你?说,当时我能怎么办?”沈岁和说:“我该把那杯牛奶给我妈喝下去吗?”
“我能吗?我要是那样做了我跟畜生有什么区别?她是我妈,她养大我,所以她给我好的坏的我都只能受着,我能很久不去看她,但当她死的?时候我不能推她一把。因为她我妻离子?散,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裴旭天:“沈岁和,你?冷静点。”
沈岁和:“我很冷静。”
这些话压在他心里许久了。
江攸宁说没有人会爱这么不自信又不懂爱的他。
可是他该去哪里寻找被曾雪仪、被生活摧毁的?自信?他又该从什么环境里学会爱?
活了三?十多年,从没人告诉他这些东西是人需要的?。
现在,他能怎么做?
沈岁和不知道。
“都会好起来的。”裴旭天温声安抚,“你?妈妈因病去世,江攸宁现在单身,你?们两个还有漫漫,漫漫会长大,你?的?人生还没结束,你?别这么悲观行吗?”
“我没有悲观。”沈岁和说:“我只是迷茫。”
就那种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做什么才对的迷茫。
“迷茫个……”裴旭天脏话还没骂出口,也没来得及好好教育悲观的?沈岁和,他眼睛一闭,身子径直往后仰,直接朝着后边的?积水滩倒去。
那一瞬间,裴旭天的?瞳孔都放大了几倍,手中的伞被他扔掉,然后长臂一伸把沈岁和拽了一下,但沈岁和太重,把他也拽得踉跄了几步,但幸好,仍旧是接住了沈岁和。
他拍了拍沈岁和的?脸,又探了探沈岁和的?鼻息。
还好,活着,但好像是晕了。
裴旭天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一边打120嘴上一边碎碎念地骂:“弱鸡。”
“比你?惨的人也有呢,只不过没说罢了。”
“算了,草,我好像没你惨。”
“我妈要活着也会这样么?反正她死的时候精神就挺不正常的?了。”
“靠。太难了。你?踏马迟早要把自己憋死。”
碎碎念了一分?钟,裴旭天忽然意识到在这儿干等救护车好像很傻叉,于是他摁了摁眉心,忍着大雨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我一会儿去你?医院,这里有个人昏迷了,你?帮忙安排一下。”
尔后,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沈岁和弄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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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童:【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他前妻了。图片.jpg】
辛语:【这是沈岁和?】
路童:【对,这张图已经在我们班群、公司群传疯了。】
辛语:【……至于么?这些人闲的吗?】
路童:【他在我们圈子?里就相当于顶流,顶流的?瓜谁不想吃?】
辛语:【还拍这种?照片传播,亏你们都是律师,等沈岁和好起来把你?们告到倾家荡产啊。】
路童:【呦,怎么现在又是正义?大使了。你?原来不是最讨厌他么?】
辛语:【你?也说了是原来,现在我看他跟我同病相怜,而且没有本质上的?矛盾。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传播图片的?人不道德。】
路童:【我知道,我没存,就是转来给江攸宁看一眼,看了就撤回。】
“全世界最野的路童撤回了一条消息。”
江攸宁:【撤回了什么?】
辛语&路童:【……】
江攸宁回来以后陪漫漫玩了会儿,出了一身汗就去洗了个澡,回来以后就看她们聊了这么多条。
而且跟沈岁和相关。
路童:【就是一张沈岁和在你们楼下淋雨的图,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各个版本的故事传了又传,你?就当不知道吧。】
辛语:【你?话都说了现在跟人家说就当不知道?】
路童:【我现在后悔了不行?】
江攸宁:【哦。没事。】
路童:【你?要看么?】
江攸宁:【不看。】
她放下手机继续擦头发。
今天跟沈岁和说那些话其实不是她本意,只是话赶话就说到了那儿去。
她看到了沈岁和手指上的?伤痕,知道他是因为做插花才弄成那样的。
她也知道曾雪仪去世以后沈岁和难过,毕竟曾雪仪再差,也算是他的?母亲。
但沈岁和是真的?不懂爱,也不会爱。
她其实也不算很懂。
她在沈岁和身上耗了11年,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再跟他在一起。
毕竟曾雪仪去世了,只要她肯言语,沈岁和是个非常好的?调/教对象。
只要你?提要求,他基本都会满足。
但她不想再耗费时间和精力去教他学会爱。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很大可能会悲剧重演。
还是都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吧。
余生那么长,还是有机会去看看别处广阔的?世界。
能再次遇到心动,那就继续在一起。
如果不能,也别勉强。
但无论如何,她真的?希望沈岁和可以变得好。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颓唐沮丧,眼里没了光。
这样的沈岁和,一定?不是她会爱上的?沈岁和。
江攸宁如此胡思乱想着,今天淋了雨,晚上回来慕老师给煮了姜糖水,她喝了以后这会儿便有了困意,头发八分干她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电话响了。
她皱着眉从床头柜摸到手机。
屏幕微弱亮起,她半眯着眼睛瞟了眼手机屏幕——沈岁和。
她想了想,还是摁了挂断。
然后把这个唯一还保留的?号也拉入了黑名单。
夜里12:20。
他随心所欲给她打电话。
从没顾虑过她的感受。
但几秒后,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裴旭天。
江攸宁摁了摁眉心,无奈接起来,“什么事?”
语气算不得好。
裴旭天那边语气更急,“沈岁和要死了,你?要不要来看他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江攸宁(冷漠脸):不看。
裴旭天:我知道了朋友的惊天大秘密我该怎么办?!
沈岁和:没关系,以后当事人也会知道的。
江攸宁:???
好啦,晚安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