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显然也有些惊诧,不过他下一秒就拉上了窗帘,接着屋里便是死寂一般的黑。
整整大半个晚上,丛野翻来覆去怎么也挥不散脑海中余澈灰色睡衣上那颗巨大的狗头,还有他顶着毛巾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
因为他平时总在装,难得流露出真实情绪的表情就莫名让人很在意。
*
丛野是被隔壁院子里上房揭瓦的鸡给吵醒的,彼时天刚蒙蒙亮。
屋子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老式木板床,对面是双开门的小型旧木衣柜,中间的过道正好对着窗户。
他推开窗户呼吸清晨第一口新鲜空气,对面的窗帘依然紧闭,丛野心想这么吵的鸡鸣也喊不醒他的吗?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两人在宿舍里过的那晚上,余澈睡着时很安静,呼吸浅得几乎让人听不着,晚上也不怎么翻身,为此他还三更半夜特意趴在人胸口上听了听心跳声,确认这人是不是半夜翘辫子了。
为什么会这么老实呢?
怀着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疑问,丛野站在大开的窗户前开始换衣服。
余澈拉开窗帘时,对面的人刚好把衣摆撩到肩膀,蝴蝶骨微微弓起,随着丛野的动作一张一合地扇动,像是什么奇怪的共鸣,牵着他的喉结也一上一下地滑动。
视线顺着脊梁骨下滑,在后腰打了个浅弯,最后落在窗台,便再也下不去了。
丛野把脱下来的上衣往后一扔,正弯腰要脱睡裤,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往右扭了下脖子,目光越过手臂看见对面的人正仰着头喝水。
在看我?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余澈盯着他的视线太过强烈了,他也不想一大早就猜测别人觊觎自己的肉.体。
丛野低着头笑了两声,忽然想到一个和余澈打招呼的好办法。
他一边脱裤子一边抖着肩偷笑,从余澈的视角看过去,就是那人羊癫疯发作了,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丛野便从窗台下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看向自己。
预感不妙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见丛野手上拎着块黑布一个劲地冲自己挥。
余澈硬是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瞅明白那是个什么玩意,于是在丛野心里默数到“5”的时候对面用力拉上了窗帘。
丛野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哗”的一声。
扶着衣柜隔板,笑得直不起身。
“这么早,去哪儿啊?”丛伟烨刚走出门就看见丛野穿着一身运动装从屋里出来,以前周末在他耳边打鼓都不见得会起床的,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得比他还早。
“跑步。”丛野扶着他的肩膀侧身从他身后跨过,没等他再唠叨两句脚步声已经到了一楼。
“回来的时候带两个包子。”丛伟烨冲院子里轻快的背影喊。
“知道了。”
丛野搬走那年,白雀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湖泊,周围有许多石沙滩,也就北边官洲一中那一块围着湖建了一个白雀公园,这几年才慢慢把沿线一整片全部开发成湿地公园。
他来得早,除了偶尔看见几个打太极的老人,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耳边只有湖水冲刷岩石的几声轻响,然后就是自己的喘气声。
关于王大头口中“有品质的生活”,丛野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边角。
前方的水滩里长了一小片芦苇荡,风吹过,整片苇穗簇拥着摇曳,只有木桥上那道干净欣长的身影站得笔直,显得有些不合群。
“看什么呢?”丛野小跑几步,上前把手搭在余澈肩上,顺着他的视线往芦苇荡里看。
余澈扭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挂在耳朵里的耳机往里又摁了摁转身便迈开了腿。
“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天大的怨气也该散了吧。”再说有怨气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丛野有些不开心地在心里默默补充。
“喂!”
余澈顺着眼尾瞥见自己被挟持的手腕,偏着脑袋用另一只手摘下耳机,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问他,“你刚说什么?”
丛野松了手,往前自然并排到他身边,双手插进衣兜里,手肘往前摆了摆,“边走边说吧。”
余澈没拒绝。
“我很好奇,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你?总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敌意。”
“没有。”他答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