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的三角梅挤满了低矮的围墙,从南到北,在这寥寥冬日里像是燎原的火,见人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丛野扬手摘了一朵仿着投篮的姿势脚底一蹬,往后一个仰跃,同时抛出手上玫红色的花叶,正好砸中余澈的眉心。
他转身得意道:“三分。”
从脸上弹落下来的三角梅掉进了余澈伸出来的手心里,让他顺手给揣进了兜里。
“也不可以。”他说。
丛野退回来,拿肩膀碰了他一下,有商有量地说:“那有什么是可以的?”
余澈看了眼他,鬼使神差的,从衣兜里抽出手来搭在他头顶上胡乱撸了把,丛野的头发又黑又亮,发质偏硬,比不得自家弟弟的头发柔软,但戳在手心里的感觉意外的还不错。
“摸狗头可以。”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说话时没敢看他。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丛野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件没必要的事,余澈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却让丛野在半途给擒住了。
他伏低脑袋,将手重新放回自己的头顶。
“再摸一下。”他说。讨好似的拱了拱余澈的掌心。
余澈眸光震颤,那些极速流动的血液像是被堵截在了心脏,狂乱暴躁地冲撞,心就只有那么大,他受不了这快要溢出来悸动,好像要疯了。
在临近爆发的边缘,他迅速收回手匆忙逃开。
丛野抬头时看见余澈稍显慌乱的背影,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这别扭精好像对撒娇没什么抵抗力啊……
他在后面笑着追:“班长,今晚陪我回学校住呗~”
余澈头也不回地应他:“不陪。”
柏油路上的嬉笑推搡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路的前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驾驶座车门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别墅二楼的一间房子。
那是余澈的卧室。
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丛野终于找出那股莫名熟悉感的来源,上一次他在枫槐巷看见的那辆也是上海的牌照,也是一样的车型和颜色。
男人低头看了眼手表,打开车门俯身正往里面钻,却在后视镜中看到两人的那一刻顿住。
他又退了出来,极其缓慢地扭动脖颈,将视线转向了这里,余澈跟着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凝重得可怕,丛野莫名觉得,他好像知道,他此刻心里翻腾着他看不见的波涛。
那个男人是谁?
隋冉走的那年余澈五岁,在某个清晨睁开眼,这个人就彻彻底底消失了,就连床头的那张全家福也一同蒸发。
那张脸久远到他已经回想不起来轮廓是怎样的,却在这一瞬间在脑海里清晰得恍如昨日才见过。
之后的事丛野不知道了,他只记得余澈让他先走时摇摇欲坠的模样以及那个男人望着他时深切的目光。
他好像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在宿舍度过了一个焦虑的周末,他无数次点开和余澈的微信聊天窗口,无数次输入又清除编辑好的文字,迫切地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干什么,会不会哭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幻想着余澈蹲在角落里抹眼泪的样子,大半夜的把自己给想哭了,然后挂着泪痕望着余澈的床,坐在床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魏乔回宿舍看到满地的烟头,和倒在床上实际睡着了,但在他看来昏迷不醒的丛野,差点以为他遭受了什么天大的挫折,在宿舍里想不开了,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后来丛野拿他家被高利贷找上门来的事搪塞过去了,不过随之而来的麻烦就是魏乔老劝他以后上他们家去住。
他才不去,在别人家住束手束脚的放不开,还不如在宿舍呢。
丛野在宿舍等到了6点半也没等来余澈,只好收拾东西先回教室,路上去了趟超市,遇到了一个人,沈梦雪,身边还跟了个男生,一直扯着她辫子逗她,两人表现得很亲密,就像是男女朋友,再不济也是暧昧的关系。
这么快就放弃余澈了?
他竟然觉得余澈可怜,原来别人对他也没那么喜欢。
这学校追过他的人数不胜数,又有几个人是能坚持下去的?
其实他自己也一样,身边除了同学,或是朋友,其他女生的面孔就没有长久出现在他记忆里的。